不一樣的芬蘭監獄

　　早上九點多到了芬蘭，赫爾辛基還沒踩熱乎呢，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到哪住宿呢，朋友竭力推薦我們住“監獄”。

　　“住監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但芬蘭有家“監獄”卻讓人們趨之若鶩。在去芬蘭之前，當地的朋友就曾一再推薦這家名叫卡塔亞諾卡的監獄旅館。位於芬蘭首都赫爾辛基市中心的卡塔亞諾卡旅館前身為一所國家監獄，2002年，卡塔亞諾卡監獄因為過於擁擠而被迫停止使用，5年後重新裝修，變身旅館開張迎客。

　　沐浴著燦爛的落日余暉，我們踏上了去監獄的旅程。斜斜的太陽矮矮地照著，金色的陽光暖暖地灑在海面上、岩石上，草叢散發出清新的香味，清澈的空氣讓你能看見遠處的小島和天邊的雲。

　　這是一座將近有300多年曆史的古老監獄。還未走進“監獄”，遠遠望去，周圍高大的院墻陰森恐怖，令人望而生畏。走入大廳，陳列櫃裏擺放著警衛的制服、囚犯的囚服，還有囚犯檔案、手銬等，一下子感覺氣氛沉重起來。我們去前臺登記，發現卡塔亞諾卡監獄旅館的接待人員、清潔工都身著囚衣，令我們驚訝萬分！此情此“境”讓我們想起，在這高墻之內，曾經擠滿了來自這個社會最為陰暗、最為可怕的群體。

　　而如今，這座曾經關押了無數重刑犯以及政治犯的監獄卻成了芬蘭最有特色，且獨一無二的“監獄”酒店。僅僅是簡單的修正，酒店完全保留了當年監獄的基本框架以及內部設計。走廊裏的鐵柵欄門以及餐廳盡頭供旅客參觀的單人間囚房，所有一切都在提醒人們———這裡曾是個監獄。一條隱秘通道告訴人們這裡曾經發生的故事。當年，高墻內的日子極其艱苦，卡塔亞諾卡監獄囚犯經常需要參加繁重的勞動改造，在獄中製造刷子、地毯。1946年在卡塔亞諾卡監獄發現了這條秘道：位於監獄第三層男囚犯區和女囚犯13號囚房之間的墻體竟然被秘密打通，然而，囚犯們經過數星期合力建成這個秘道不是為了重獲自由，而是作為與女囚犯秘密幽會。

　　跟以前的犯人監獄不同，今天的監獄旅館在舒適度上做足了工夫。以前每間只有七平方米、既沒有衛生間也沒有浴室的囚房，曾同時關押八個犯人，如今已經全部翻新，並打通改建成豪華客房。

　　監獄旅館有一個公共桑拿房。桑拿在芬蘭人心目中所佔據的特殊位置似乎無法用其他東西代替。據説，在戰爭年代，芬蘭士兵奔赴前線未挖戰壕，要先挖戰地桑拿，以此鼓舞士氣和鬥志；芬蘭人外出旅遊時，要帶上篷式桑拿房；芬蘭運動員參加國際比賽時，如果住所中沒有桑拿房，成績就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芬蘭所有大公司、企事業都有專門用於談判和公關的桑拿屋。如果説在中國許多重要的生意是在飯桌上做成的話，那麼，桑拿房就是芬蘭人的生意場。有人説：“桑拿是窺探芬蘭社會、文化和民俗的最直接場所。”

　　到了芬蘭，怎能不洗一個正宗桑拿浴呢？第二天上午，我剛打了一身泡泡，芬蘭正宗桑拿正洗得投入呢，忽聽人大喊：“快收拾東西，等會坐船去芬蘭城堡監獄！”

　　芬蘭城堡坐落在幾個不同的島上，監獄佔了其中一個島的一部分。獄警説：“這裡是封閉式監獄，但你可能注意到，你們開車進入監獄時，連大門都看不見。”這裡的高墻和電網早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比較隱蔽的監控鏡頭和電子報警系統。這裡的獄警平時不攜帶武器，而且身穿便服。整所監獄只有10支槍，全都放在保險櫃裏，只有在轉移罪犯時才拿出來。這裡的“牢房”基本上都是單人間，乾淨整潔，裏面有空調、熱水器和寫字檯；柔軟的大床、舒適的沙發、液晶電視、無線網路一應俱全；服刑人員還可以帶進吉他等個人娛樂工具。

　　此時我才注意到，這座監獄既沒森嚴的大門和高大的圍墻，也沒武裝警衛。在這座監獄裏，只要犯人們願意，他們隨時可以一腳跨過矮矮的墻，人就落在監獄之外了。實際上，他們每天都會到監獄外面，去島上的正常居民區“工作”一定的時間。這個中間，他們可以坐在長椅上，看看大海，聞聞花香；坐在海邊的長椅上看一會兒雲彩，跟獄友們燒燒烤，在夕陽的沐浴下發發呆……要知道，他們的“工作”是有“工資”的，並且在工作的同時，他們要學習新的勞動技能，為出獄後的生活做好準備。每天下午四點他們準時“下班”，然後又回到監獄住所。晚上上上網，看看書。

　　在芬蘭人看來，失去自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芬蘭監獄的人性化管理，滌蕩著犯人一度污穢的靈魂，處處體現著“懲罰是為了重塑道德規範和價值觀念”，而非簡單地把懲罰理解為罪有應得。難怪沒人逃跑……

　　我不知道服刑的犯人們是怎樣一種心情，在島上逛的時候，我不時地看見他們，他們有時候還會跟我打個招呼。他們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樣，要不是導遊悄悄告訴我，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服刑的犯人。

　　芬蘭獄政是全歐洲最仁慈寬厚的，但因為對犯人太好，也一度成為北歐以外國家嘲笑的對象。如果你問芬蘭人最欣賞那一個政府機構，寬待罪犯的警方竟排名第一。若以平均人口來算，芬蘭警力規模在歐洲是最小的，但百分之百清廉，而且破獲了九成的重大犯罪。

　　一位囚犯看到我們這些“老外”很好奇，止住了腳步，跟我們攀談：“我認為自己很幸運。如果非坐牢不可，我很高興我在芬蘭，因為我信任芬蘭獄政。”

　　在芬蘭城堡，有900名左右的居民，他們每天跟這些監獄的犯人們生活在同一個島上，據資料記載，這裡從沒出過刑事案件。芬蘭人很守法，是歐盟國家中囚犯人口比例最小的國家。事實證明，芬蘭這一套監獄制度是行之有效的。在近20年裏，芬蘭全國的犯罪率在持續下降。

　　這就是寧靜的芬蘭，監獄尚且如此，其他的地方應該不用提了。

　　臨別，朋友説：“當我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也著實驚訝了一番。這麼美麗舒服的監獄曾讓我有犯罪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