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有些國家試圖搶佔盡可能多的“月球領土”不同,中國的嫦娥不是“戰神”,而是“和平女神”
近四百年前,開普勒寫過一部名為《月亮之夢》的作品,在他身後的1634年出版。書中有一些月亮天文學的內容,比如月球子午線、赤道、兩極、晝夜長短,月球四季劃分,月亮上發生日食和“地食”的情形,以及想像從它上面所觀測到的地球景象等等。但開普勒宣稱,上述天文學內容,來自他某次夢裏讀到的一本書,書中主人公在博學的魔鬼引領之下經歷了一次月球旅行。開普勒還想像了“月亮居民”:他們生長在泥地裏,身材龐大,成長迅速,而生命週期非常短暫。
開普勒的《月亮之夢》被有些學者視為科學幻想的鼻祖。但是至遲到19世紀,關於月亮上智慧生物的討論,還不是科學幻想的題材,而是第一流的科學家認真討論的前沿課題!例如,1826年《愛丁堡新哲學雜誌》上題為《月亮和它的居住者》的文章中,談到以觀測彗星和小行星聞名的奧爾伯斯等科學家關於“月亮世界”的想法,他們認為“有理性的生命居住在月亮上,是非常有可能的”,並堅信“用自己的望遠鏡,觀測到了月亮上被月亮人所建造的雄偉的人工建築”。而著名數學家高斯則設想了不止一種和“月亮居民”進行交流的具體方案:例如在西伯利亞平原建造一個幾何圖形,因為他認為,要和月亮上的居民進行交流,唯有借助於這種高等智慧生物所共有的數學方法和思想。高斯在1822年3月25日給奧爾伯斯的一封信中又提議:“分別用100塊鏡子,每個面積是16平方英尺……拼接而成後,這塊巨大的鏡子就能把日光反射到月亮上”;高斯相信,“如果我們能和月亮上的鄰居取得聯繫的話,這將比美洲大陸的發現要偉大得多”。
當然,隨著天文學的發展,人類對月亮了解越來越多,月球的環境被認為不適合高等生物生存,關於“月亮人”的想像就逐漸淡出了科學共同體的視野。代之而起並延續至今的,主要有兩類作品:一類是通常意義上的科幻作品,包括小説和電影,在這類作品中,月亮仍然經常是作家展開幻想的天體之一;另一類以“非虛構作品”身份出現,通常富有神秘主義色彩。在這類書籍中,月亮經常被描繪成一個充滿未知事物的神秘世界。由於月亮到底從何而來,並且如何成為地球的衛星,現今的天文學理論尚未能提供令人滿意的解答;而且月球始終將另一半背著地球,這些都為各種猜測提供了廣闊的想像空間。有人將月球想像為外星人廢棄的基地,甚至想像月球是中空的,裏面藏著外星人的驚天秘密。月面上那些環形山,也被想像為人工建築或通向月面地下深處的入口。
從關於“月亮人”的討論和想像,再到關於外星人月球基地的想像,並不是僅僅具有一般科學探索的意義,或只是為公眾提供娛樂,還有著某種非常強烈的象徵意義——將來真的會有“月亮人”。最有可能出現的“月亮人”其實就是地球人類——因為世界各大國對月球的競逐早已經開始。
美國在逐月之路上一馬當先,關於競逐月球的意識也表達得最為露骨。據説早在上個世紀50年代,美國人就有在月球建立軍事基地和情報基地的想法,比如在月球建立導彈基地,這樣就可以對地球上的其他國家形成“居高臨下”的威懾。有些材料表明,美國人甚至起過“宣佈”月球為美國領土的念頭。從經濟上看,比如月球上的氦3同位素,將來有可能成為重要的能源,也非常令人神往。
今天,逐月之路上的國家,不僅有美國、俄羅斯、中國這樣的大國,也有歐洲諸國、印度、日本、韓國等小一些的國家。再想悍然“宣佈”月球為某一國的領土,估計很難成功。與有些國家試圖搶佔盡可能多的“月球領土”不同,中國的嫦娥不是“戰神”,而是“和平女神”。(江曉原/作者為上海交通大學教授、科學史與科學文化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