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以來，北京空氣品質天天達標，晴天的時候天藍得十分可愛。小區裏的人都仰著頭在欣賞，我説，看來，北京的天空還是可以藍的啊。接著，我們討論奧運會結束後，北京的天空是否還能這麼藍。討論的結果是，污染會有所反彈，但比以往總會有些好轉。

    這麼估計當然是有根據的。説會有反彈，是因為數千個建築工地將會復工，汽車單雙號出行的規定將取消，一些臨時停産的污染工廠將恢復生産，其他眾多臨時性措施都會一一取消。説會有些進步，是因為北京供應的汽油已經提高了環保標準，一些大的工業企業的搬遷將完成，更多的生産和取暖鍋爐以及家庭廚房將用上天然氣。

    還有一個因素，市民們在奧運會期間享受到了優質空氣之後，對空氣品質必然會更加敏感，不會答應大幅度反彈。古人云，“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我1999年離開北京前往澳大利亞工作，行前對北京的空氣污染沒有多少感覺。2000年初，我臨時回北京辦事，忽然發現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煤煙味，好像置身於重工業企業的生産車間。我説，這空氣怎麼這麼污濁。我老伴很不高興，説你才走幾天？她顯然已經習慣了。直到她後來也去了澳大利亞之後，才發現地球上的空氣原來能夠清新到這種程度。澳大利亞首都堪培拉的天空一年到頭都是湛藍湛藍的，肉眼可以看清楚一二十公里以外山上的樹木。夜裏，天空中綴滿了星星，密密麻麻的，沒有一點空地方。見了這樣的星空，人才能理解什麼叫“繁星”。滿月的時候，只見一個又大又亮的月亮鑲嵌在墨綠色的夜空裏，懸在頭上，亮得讓人害怕，好像它會掉下來。只有見了這樣的月亮，才能相信古代窮書生能夠借助月光讀書。無論是在白天還是夜晚，堪培拉的空氣裏充滿著樹木青草的清香和各種花香。每天早晨，整個城市鳥聲一片。身處此境，才知道什麼叫鳥語花香，什麼叫花園城市。應該承認，北京的空氣品質在大多數時候比不上堪培拉。但人們畢竟發現了奧運會前後的差別。現在，小區裏的人們談論奧運後的天空，就是表達心中的期望。相信有這樣期待的人不會是少數。既然多數人都熱切地期待，就是一種動力，也是一種壓力。

    北京在奧運後不能泄氣，要乘勝追擊，盡可能減少反彈的幅度，使北京的空氣品質來一個飛躍。起碼，黃標車應該徹底查禁，建築工地的防塵措施一定要到位。這些都需要有關部門切實加強管理。

    擔心大幅度反彈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許多問題上，我們都習慣於短期突擊，拼足力氣大幹一陣子，過後一切恢復原樣。有時候，這是力氣不夠的表現。好比農民割稻子，老農民不緊不慢，勻速前進，十五六歲的小孩鼓足力氣狂割一陣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歇半天，最後還是老農先到地頭。老農會説：“不怕慢，就怕站”。開汽車也是這樣，有的人性子急，加大油門前進，結果是一遇到障礙就減速，障礙過後再加速，這樣反反覆復，反而不如恒速前進快。北京在治理污染上也有點力氣不夠。公交優先使北京財政付出了許多，如果加大力度，將付出更多。與此同時，小汽車銷售減下來，將是一筆不小的損失。工廠治理污染也需要大筆資金，是否舍得投入，也會有一番猶豫。舉辦奧運會時，可以短期突擊一下，長期堅持就困難了。

    但是，我們不應非難和嘲笑北京市的突擊，這是應該的，是我們舉辦綠色奧運的鄭重承諾。人們期待的是，有關部門能算大賬。比如，優質的空氣可以減少多少疾病，從而可以減少多少醫療衛生開支。還比如減少路上的堵車，可以避免多少人力和物力的浪費。總之是要算大賬不算小賬。從算小賬到算大賬，從只顧眼前利益到顧及長遠利益是一個認識上的飛躍。但願奧運會能夠推動這個飛躍的實現。

    治理空氣污染不僅僅是政府的責任，也是全體市民的責任。僑居北京的法國人朱力安先生最近在報上撰文，提了一個很好的口號。他寫道：“我的口號是：綠色奧運結束了，綠色北京才剛剛開始。”他説：“政府已經在盡力，現在該我們這些老百姓做出努力了。所以我不買車，等著什麼時候氫能或電能汽車能夠方便使用再買。”一個外國僑民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們中國人不能太落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