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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拜旦和他的不朽詩篇《體育頌》

2008-07-30 14:56     來源:光明日報     編輯:賀晨曦


顧拜旦
 
 
  《體育頌》是近代世界體育史的一篇經典著作,它是顧拜旦體育思想的體現,它是奧林匹克理想的昇華。它以美麗的詩的語言熱情歌頌了體育的社會功能和人類的偉大理想。從古到今,從沒有見過有人像顧拜旦那樣對體育有如此崇高評價和深刻理解。如果想真正理解奧林匹克運動,就必須首先學習顧拜旦體育思想;如果想了解顧拜旦體育思想,就必須讀懂他的不朽詩篇《體育頌》。作為這首詩的譯校者,我願意鄭重推薦這首詩並加以解讀。 

  《體育頌》發表的時代背景 

  從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英國首先開始了工業革命,到19世紀末期,資本主義工業才在法國興起。工業革命為資本主義制度的發展和鞏固提供了物質基礎,同時也促進了文化教育和科學技術的進步。現代體育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産生和發展起來的。同時,《體育頌》發表的1912年正處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當時歐洲比較混亂,工業發達國家的政治和經濟矛盾日益激化,英、法、德國已成為帝國主義國家,它們在全世界進行擴張和掠奪,企圖瓜分世界,為此擴軍備戰,最終爆發了世界大戰。此外,奧林匹克運動和現代體育雖然處於初創時期,但已顯露出許多弊端。顧拜旦對此深感不安,多次提出警示。早在1908年7月24日倫敦第4屆奧運會期間在英國政府的一次宴會上,他發表了重要講話。他説:“可以認為,儘管我們所處的時代,物質文明——我們通常稱作機械文明,使一切事物美好起來,但有些威脅奧林匹克理想的弊端卻令人不安。誠然毋庸隱諱,FairPlay(意指公正競賽)處於危險之中。特別是種種毒害無顧忌地滋長,造成競賽的狂熱,賭博和冒險的狂熱。因此,如果我們著手進行一次改革運動來反對這種危險,我深信會得到各國輿論的支援……” 
 
  顧拜旦深刻理解,恢復奧運會僅僅是奧林匹克運動的開始,這並非是他的最終目的,他要實現的奧林匹克理想還有漫長的道路,但他擔心的是資本主義給世界帶來豐富的物質生活的同時也會給奧林匹克運動帶來精神污染。他的目的在於發揮奧林匹克運動的教育作用,以建立一個和平的更美好的世界。這是顧拜旦發表這首詩作的目的。 

  《體育頌》發表的方式也是頗耐人尋味的。顧拜旦在1912年參加斯德哥爾摩奧運會文藝競賽時,他沒有用真名,而是用德文筆名霍羅德和艾歇巴赫。這似乎是個不解之謎,其實我認為作者可能有3點考慮:一是他一貫主張文藝和體育相結合,他身體力行,帶頭參加;二是他不願用真名,以防裁判有偏向;三是借用這個機會宣傳他的奧林匹克理想。最後,《體育頌》不僅獲得金質獎,而且作為重要文獻被載入史冊並流傳於世。 

  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首次舉行藝術比賽,在參賽的以體育運動和奧運會為題材的建築、色彩畫、雕塑、音樂和文學作品中,顧拜旦的《體育頌》獲金質獎章。圖為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會徽。
 
  解讀《體育頌》 
  
  《體育頌》的法文原文“Odeausport”,英譯文是“OdetoSport”。它是一種散文詩風格,不求壓韻,但文字優美含蓄。全文共9段。第1段是全詩的靈魂,它用比喻法歌頌了體育的至高無上和對人類的影響,反映了顧拜旦的體育觀。從第2段到第9段,他分別用美麗、正義、勇氣、榮譽、樂趣、教育、進步與和平來歌頌體育的本質和功能。迄今也未有第二人對體育如此深刻理解並給予這樣崇高的評價。以下我將逐段加以解讀。 

  啊!體育,天神的歡娛,生命的源泉,你突然降臨在終日忙碌的人群居住的林間空地,你像是容光煥發的使者,向暮年人微笑致意。你像是高山之巔出現的晨曦,照亮了昏暗的大地。 

  頭兩句是對體育的總的評價,“天神”用的是複數,這與奧林匹克傳統有關。古希臘人信仰泛神宗教,古代奧運會是一種祭祀活動,運動員以他們的健美體格和高超技藝向諸神做奉獻,博得他們的歡心。顧拜旦一直強調奧林匹克運動的宗教意義,就是為了營造一種神聖的、莊嚴肅穆的氛圍。第二句原來的譯文是“生命的動力”,現改為“生命的源泉”,這樣更忠於原文。這裡可以讓我們聯想起法國18世紀啟蒙運動領袖伏爾泰的一句名言“生命在於運動”。雖然他這裡指的運動不是體育運動,但這是符合自然規律的一種哲理,因為世間萬物只有在運動中才能生存。 

  第3句有較大的改動,作者為什麼説體育是“突然降臨”到人間,我猜想是指現代體育的産生和奧林匹克運動的恢復。因此從現代體育史的角度來看,這兩件大事的確是劃時代的創舉。至於為什麼説降臨在“林間空地”,這只能説明創業的艱難是“容光煥發的使者”,它是天神的使者,首先關懷的是社會上的弱勢群體。 

  第5句給體育以崇高的評價,把體育比作早晨的陽光,給萬物帶來生機和希望,而且“照亮了昏暗的大地”。這就是顧拜旦的奧林匹克理想,他想用體育來拯救社會。為什麼説“昏暗的大地”,開始我也不太理解,但聯繫到當時的社會背景,就十分明白了。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正是歐洲資本主義興起的時代,社會比較混亂。一些不良現象也腐蝕了運動員隊伍,顧拜旦憂心忡忡,他渴望通過奧林匹克精神來教育青年,讓體育的陽光普照大地。 

  啊!體育,你就是美麗!你塑造的人體,變得卑鄙還是高尚,要看他是被可恥的慾望引向墮落還是由健康的力量悉心培育。沒有平衡和勻稱,便談不上什麼美麗。你的作用無與倫比,可使二者和諧統一。可使人體富有節律;使動作變得優美,柔中含有剛毅。 

  第2段的主題是歌頌體育與人體美和心靈美之間的辯證關係。體育對於塑造人體美的作用已盡人皆知,如今流行的健身健美運動、形體美訓練和舍賓等等無不包含這一因素。其實所有運動項目都包含美的成分。且不説像藝術體操、花樣游泳、花樣滑冰、跳水和國標舞等等所體現的人體美,即使像田徑、游泳、體操、擊劍、球類運動、水上運動等項目的許多動作,也都不僅是對人類的生理極限挑戰,而且都體現了人體美。所以説體育與美是分不開的。 

  顧拜旦主張要繼承古希臘奧運會的美與尊嚴的傳統。正是強調在奧運會中要弘揚奧林匹克精神,包括團結、友誼、和平與公正競賽,只有發揚這種精神才能體現體育的美。總之,奧林匹克運動就是要追求人類真、善、美的崇高思想境界。他曾經説過:“奧林匹克精神能建立一所培養情操高尚與心靈純潔的學校,也是鍛鍊身體力量和耐力的學校,但這必須在你進行身體練習的同時不斷加強榮譽觀念和運動員大公無私的條件下才能做到。”這就是要求運動員在訓練和競賽時要有一個高尚而純潔的動機,否則達不到美的目的。 

  啊!體育,你就是正義!你體現了在社會生活中追求不到的公平合理。任何人要想速度超過一分一秒,高度逾越一分一厘,取得成功的關鍵,只能是體力與精神融為一體。 

  第3段是歌頌體育的正義,也就是我們今天社會所提倡的公平、公正、公開。這是體育所獨有的特色,其他活動無法與之相比。自古以來,在運動場上人人平等。大家只憑技藝,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階級都在同一規則下進行比賽。歷來參加奧運會有王公貴族,也有平民百姓,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容不得半點虛假,只有按比賽規則和規程辦事,大家心悅誠服,毫無怨言。現在運用高科技手段,裁判更加精確,一般説是可以做到公平、公正、公開的。但顧拜旦當時已經發現在奧運會中仍有作弊行為,他就提出過Fairplay“處於危險之中”。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今天我們不是仍在和一切作弊行為做堅決的鬥爭嗎? 

  啊!體育,你就是勇氣!肌肉用力的全部含義是敢於搏擊,若不為此,敏捷強健又有何用?肌肉發達又有何益?我們所説的勇氣,不是冒險家壓上全部賭注似的蠻幹,而是經過慎重的深思熟慮。 

  第4段歌頌體育能培養勇氣,也涉及訓練的目的和科學訓練問題。體育自古以來就是一種軍事訓練手段。古希臘人為了城邦之間的戰爭,非常重視體育鍛鍊,斯巴達人把體育訓練作為教育內容,目的是要訓練一支英勇善戰的部隊。顧拜旦從法國在普法戰爭中的失敗吸取教訓,認為只有加強訓練培養一種勇敢的素質,才能保家衛國,運動員為了自身的超越,也必須經過艱苦的訓練。但他又特別強調,訓練不能單憑蠻幹,而要講究科學。 

  啊!體育,你就是榮譽!榮譽的贏得要公正無私,反之便毫無意義。有人耍弄見不得人的詭計,以此達到欺騙同伴的目的,他內心深處受著恥辱的折磨,有朝一日被人識破,就會落得名聲掃地。 

  第5段他歌頌體育與榮譽的關係,特別對奧運會比賽中出現的營私舞弊現象深惡痛絕。奧運會是當今世界最高層次的競賽,競賽一定要有輸,勝者必然獲得榮譽。這不僅是體育競賽的古老傳統,而且也是競技體育的魅力所在。他曾説過:“以我的觀點而言,奧林匹克理想是一個很強的文化概念,它一部分建立於你們如此嚮往稱之為‘費厄潑賴’的騎士精神;另一部分建立於對優美和文雅狂熱崇拜的美學理想。” 
  
  啊!體育,你就是樂趣!想起你,內心充滿歡喜,血液迴圈加劇,思路更加開闊,條理愈加清晰。你可使憂傷的人散心解悶,你可使快樂的人生活更加甜蜜。 

  第6段是歌頌體育的樂趣,這與第1段“天神的歡娛”是相呼應的。早在上世紀70年代,在一次國際體育教育會議上,加拿大學者蓋依等就提出體育的要領是“根據規則和以取勝為目的的競賽性和娛樂性的體力活動”。這説明娛樂性是體育的特徵之一。日本就提倡學校體育課是“快樂體育”,這是符合現代體育原理的提法。我當年在瑞士參觀中小學體育課時,他們就做到了這一點,整堂課充滿了歡聲笑語。體育是現代人生活的必需,是提高生活品質和改善生活方式的必不可少的手段。我們一定要讓所有參加體育鍛鍊和觀看體育競賽的人們體驗到體育的樂趣。 

  啊!體育,你就是一片沃土!你通過最直接的途徑,增強民族體質,矯正畸形軀體,防病患于未然,使運動員得到啟迪;希望後代長得茁壯有力,繼往開來,奪取桂冠的榮譽。 

  第7段是歌頌體育的教育作用。它比喻體育是萬物生長的沃土,這就形象地説明體育對人類發展的重要性。在短短的幾句詩中涵蓋了所有各種形態體育的教育功能。體育的本質功能就是健身、娛樂和教育。顧拜旦作為一位教育家,他恢復奧林匹克運動的根本目的在於教育。他曾經説過:“體育具有高度的教育價值,是人類追求完美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啊!體育,你就是進步!人類要照顧好自己,身體和精神的改善要同時抓起。你規定良好的生活習慣,要求人們對過度行為引起警惕。告戒人們遵守規則,發揮人類最大能力而又無損健康的肌體。 

  第8段是歌頌體育對人類發展和進步的作用。這對我們有特殊的現實意義。時代在前進,人類在不斷改造自然的同時也必須改造自己,才能適應社會的發展。這一段與競技體育沒有什麼關係,而是針對當時社會已經出現的健康危機。大眾體育最早是顧拜旦在1919年提出的,他是奧林匹克運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和基礎。這一點可能還鮮為人知。 

  啊!體育,你就是和平!你在各民族間建立愉快的聯繫,它在有節制、有組織、有技藝的體力較量中産生,使全世界的青年互相尊重和學習,使不同民族特質成為高尚而和平的動力。 

  最後作者歌頌了和平,他認為體育是維護世界和平的有效手段。古代奧運會的特色之一就是神聖休戰。體育競賽在某種意義上有代替戰爭的功效。社會學家洛倫茨曾説過:“體育運動是隨著人類文化的進步而發展起來的一種特殊的、禮儀化的戰爭。”顧拜旦關於和平有一段精彩的發言,他説:“歷史是和平最好的守護神。讓世界各國人民相互熱愛的想法是天真幼稚的,但是讓人民相互尊重卻並非烏托邦的幻想。”《奧林匹克憲章》強高奧林匹克運動的宗旨和目標是要建立“一個和平的更美好的社會”就是顧拜旦體育思想的最高境界。(熊鬥寅)

摘編自熊鬥寅著《聖火在燃燒》(人民體育出版社2007年12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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