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宏觀經濟政策走向來看,當前重視的還是“硬投資(基礎設施投資)”,而忽略了“軟投資(技術創新和研發投資)”。這很可能只關照了短期的經濟增長,而導致長期經濟競爭力和增長品質下降。
事實上,“中國製造”是實現經濟增長的關鍵。然而,當前一個非常現實而嚴峻的問題是,“中國製造”面臨低端“被鎖定”的風險。許多中國企業面對外國競爭,不願進行長遠的創新投資,而是著眼于如何擴大投資規模,因此往往造成産能過剩,甚至投資無效。橫向比較來看,同樣是製造業大國,在過去十年時間,中國企業的研發支出佔銷售收入的比重比日本公司平均值低7倍。由於技術投資水準低,很少有中國企業能像當年的日本企業實現價值鏈攀升,從而在高端領域挑戰美國公司。
“中國製造”的低成本與國際資本、技術相結合創造了全球化紅利,也使中國極大受益於全球化紅利。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歐等國將傳統製造業、高新技術産業中的生産製造環節,甚至部分低端服務業大規模向外轉移到新興市場地區,越來越多的發展中國家在經濟全球化浪潮中被納入由發達國家跨國公司主導的全球分工體系和生産鏈條中。
中國緊緊抓住這一全球化分工的機遇,大力推行“出口導向型”發展模式,迅速融入國際生産分工體系,日益成為全球生産製造基地和各類製成品出口基地,在全球貿易中的比重持續上升,靠龐大的出口製造出的貿易順差不斷擴大,中國也由此迅速崛起為全球貿易大國。
入世十年來,我國的貨物貿易額由世界第六位上升到第二位。其中,出口規模增長了4.9倍,進口規模增長了4.7倍,2009年在世界貿易中的份額達到9.6%,成為全球第一齣口大國並積累了大量的貿易順差。但仔細分析來看,中國貿易順差的最大製造者是海外跨國公司。最近十餘年,中國對外貿易迅速擴大,很大程度上是外資企業拉動。以2008年為例,中國出口商品順差為2954億美元,其中外資企業商品出口的順差為1706億美元,佔順差總額的57.7%。另外,加工貿易順差達2968億美元。
由於資源豐富且價格低廉,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的資本邊際收益率通常高於發達國家的資本邊際收益率,由此全球生産性資本根據資本收益率高低及利潤極大化原則進行配置,壓低要素價格提高資本利潤率。中國目前的資本佔勞動比只是國際平均水準的五分之一,是美國的十分之一。就勞動力成本而言,過去近30年,我國資本回報率上升迅速,而勞動力回報率增長緩慢。1998年到2008年,工業企業利潤平均增長30.5%,勞動力報酬年均僅增長9.9%,勞動力成本的上升遠遠低於勞動生産率的增長,中國靠的是透支要素紅利支撐的高增長。然而,未來中國的“人口紅利”優勢將會逐步衰減,勞動力供給增速下降、整體經濟進入了生産要素成本週期性上升的階段,這樣製造業部門的利潤可能越變越薄,資本回報率將持續下降,“中國製造”既往的成本優勢正在逐步喪失。
歸根到底,國與國之間、公司與公司之間的較量最終取決於創新能力。一般而言,技術進步對GDP的貢獻率超過70%,創新生産率對GDP的增長貢獻率超過50%,R&D經費佔GDP的比重超過2%,對外技術依存度小于30%等是國際上比較共識的創新型國家的基本標準。儘管美國債臺高築,財政捉襟見肘,但在科技投入上卻並不吝嗇。以2007年為例,美國R&D經費3682.7億美元,佔GDP的比重達到2.68%,每人平均R&D經費1265.7美元。與之相比,中國目前R&D經費487.7億美元,佔GDP的比重僅為1.49%,每人平均R&D經費僅為37美元。
再從企業研發投入強度看,我國與發達國家和跨國公司的差距也非常大。根據歐盟統計局的抽樣調查,2010年我國工業企業研發投入佔銷售收入比重為1.2%,分別低於美國、德國和日本3.5、2.6和1.7個百分點;每人平均研發投入為2900歐元,分別相當於美國、德國和日本的18%、22%和36%。
經歷了金融危機的洗禮,轉變發展方式、重建國際競爭優勢和提升國際地位正成為許多國家和地區的重要戰略任務。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美國政府力推“再工業化”戰略,但美國所指的“再工業化”絕不是簡單的“實業回歸”,而是在一次工業化基礎上的二次工業化,實質是以高新技術為依託,發展高附加值的製造業,比如先進製造技術、新能源、生物醫藥、環保、資訊等新興産業,從而重新擁有強大競爭力的新工業體系。
同樣深陷債務泥潭的歐洲,也在為提高競爭力做好戰略儲備。當前,歐洲已經深刻意識到,産業結構老化,缺乏創新能力和科技競爭力,生産率低下,未能適時建立以創新為基礎的經濟體,是導致“歐洲僵化症”長期化和歐洲債務危機的結構性根源,因此,需要儘快調整歐洲的經濟增長方式。在這樣的背景下,“歐盟2020戰略”出臺,其優先目標就是要提高歐洲高新技術産業的競爭能力。
總之,大國求變,如箭在弦。從基礎研究、技術標準、智慧財産權等方面入手,加大科研和新技術領域投資,增強全産業鏈競爭優勢,進而促進“中國製造”的整體升級和創新已經迫在眉睫。(國家資訊中心預測部 張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