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多年前,原國民黨93師從中國大西南敗退到泰緬寮邊區,伺機“反攻大陸”。隨著形勢轉變,先後兩次撤往臺灣後,餘下數千人,輾轉流落在叢莽裏。他們前無出路,後無援助,靠為泰國政府征戰,換取在泰北荒山的生存權,最終在美斯樂紮下了根。
14歲的常麗芳,匆匆到鄉公所見了父親一面,關在鄉公所的父親叮囑她快跑,去找常家世交、原國民黨騰衝縣縣長,抗日時期曾任滇康緬遊擊第二路縱隊司令的劉紹湯。常父説,劉紹湯一定會收她入伍,要她無論如何要自保,保住常家的血脈。
那是1950年5月12日。
第二天,她的父親、三叔、小叔、二哥,在全城的鬥地主大會上被就地正法。常家是騰衝大戶,每年光收租子就能收四萬多鬥米,“是該被鬥爭清算的人民公敵”。和常家男丁一同被處決的共有20多人,也都是當地大戶。
那時,新中國剛剛成立7個月,雲南騰衝解放才5個月,新的騰衝縣委在徵收公糧時受到種種阻撓,還發生了暴亂。從1950年5月起,騰衝縣委縣政府的中心任務就是剿匪和減租退押。
除騰衝外,中國西南的其他地方也不太平,國民黨李彌部、李國輝部正在暗中集結,跨過中緬邊界逃亡緬甸組建“復興部隊”。雖是各路人馬混雜,因為有抗日遠征軍2 6軍93師底子,他們一直以93師自居。
常麗芳就是在這時找到了劉紹湯。不久,劉紹湯帶著她,和原雲南綏靖公署科長馬俊回、滇東機場守備司令蘇令德等人一併逃往緬甸,投奔李彌。
■ 孤軍出現在金三角
1950年前後,像常麗芳、劉紹湯這樣,先後投奔李彌的雲南籍人氏、前國民黨殘軍、邊境兩側土司、往來于邊境的馬幫,多達6000多人。這些人在緬甸、寮國、泰國交界的原始森林中暫時駐紮下來。
1950年初,李彌帶著蔣介石的親命從臺北飛回緬甸。李彌要在三國交界處建立“反共抗俄救國軍滇南邊區第一縱隊”。12月,李彌任“雲南省人民反共救國軍總指揮”。 從臺灣回到緬甸的李彌,還從香港帶來了原國民黨39師少將師長、抗戰時期武漢衛 戍區司令段希文。段出身雲南講武堂,是朱德和胡志明的校友。
不久,這支受美國資助的軍隊開始由清邁向中緬邊境轉運。待殘軍在人員、補給上得到初步恢復,1951年4月,李彌指揮部隊向中國邊境上的解放軍發動進攻,以失敗告終。
於是,李彌便不再急於反攻雲南,將精力放到休養生息上。為了給部下灌輸反共思想,他開辦了反共抗俄大學,自任校長。同時他還開展多種政幹培訓,常麗芳就在1952年接受了這一訓練,並被分配到政幹隊第三區。
這一時期,李彌還做了一件對日後影響較大的事——修建了機場。
從此,緬北森林邊這片空曠場地上,經常有不明國籍的飛機出沒,投下食物、軍械。有時飛機會在這個簡陋的機場降落,走下幾名穿美軍制服的男人,到森林中考察。
在緬甸薩爾溫江以東地區,到1953年已形成了國民黨軍事區,培養了近兩萬人,對外號稱十萬大軍。這十萬大軍不僅背負著“光復大陸”的使命,還聽命于美國中情局,聯合欽族、印度雇傭軍等緬甸反政府武裝向緬甸政府發難。
緬政府軍在戰爭中慘敗後,以國民黨部隊侵佔緬甸領土,危害緬甸主權為由,狀訴聯合國。聯合國做出了令李彌部撤軍臺灣的決議。
1953年7月,蔣介石派蔣經國飛到泰北看望部隊並傳達指示:“擇佳機,圖反攻。”
1953年底,臺灣當局在撤走5000多人後,對外宣佈精銳部隊已悉數撤離,餘下不聽命的部分,不再與臺灣有關。但事實上,在緬泰老邊界的余留人馬,還是為反攻大陸準備的。李彌歸臺後,1954年臺灣派柳元麟赴中南半島上泰老邊境地區江拉重組“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共分五個軍,五軍軍長就是李彌當年從香港帶來的段希文。
臺灣派來專員整訓“志願軍”,擴充軍械,壯大人員。這支武裝為了地盤和毒品生意,經常和緬泰的各種勢力發生武裝衝突,與中國邊境的解放軍也時有磨擦。緬甸政府再一次向聯合國提出控訴。
1961年,蔣介石宣佈第二次從泰國撤軍,這次又撤走了5000人。
泰國北部還餘下4000人。他們的後代,今天向我講述這段歷史時,會不約而同地提到一份“密令”,要求“只撤老幼、精幹全留”,踞此地建立反攻大陸的“復興基地”。
留下來的是雲南籍軍人居多,在臺沒有勢力和社會關係的3軍和5軍。他們在政治上被孤立後,又被斷絕了臺灣當局和美國方面的經濟支援,徹底成了孤軍。
常麗芳也成為孤軍的一員。這一年,她25歲。
正是1961年的第二次撤軍,讓《自立晚報》的編輯柏楊得知了這支懸在泰國北部的國民黨孤軍,以鄧克保的筆名寫成《血戰異域十一年》(後改為《異域》)一書,將這群身處死地的軍人推進了臺灣民眾的視野。沒過多久,這部披露了臺灣當局拋棄殘軍的小説就成了禁書。但它的影響力仍在不斷擴大,影響了臺灣幾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