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當代中國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艾未未,推出了他的第一部中文著作:《此時此地》。此前,艾未未已在英國費頓出版社出版了作品畫冊,但集中體現他在藝術與建築領域非凡洞見的這部文集,還是首先由國內頗具聲譽的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推出中文版。據悉,此書的繁體版與多個語種的譯本,已經在籌備之中。
藝術家,建築師,文化偶像?
對於中國大多數人來説,艾未未的形象總是充滿力量同時隱約模糊。他在世界範圍內享有令人驚訝的知名度,他是國家體育場“鳥巢”設計的重要參與者,他製作過許多奇奇怪怪東西,同時是個直言無忌的批評者……
《此時此地》封面的作者介紹這樣寫道:“藝術家、建築設計師,詩人艾青之子,曾在美國居留與工作。”如此簡單。而事實上,他的身份、所做的事,遠不止於此。
作為著名詩人艾青之子,艾未未並不怎麼欣賞他父親,“但有句話我是記著,他説,活著的人就好好活著吧,不要指望世界會留下什麼記憶。我們要面對現實,要主動表現生命力,這就行了。”
1984年,他覺得在中國呆不下去了,到美國混了十二年,幹過各種活,是個沒有簽證的“黑戶口”,“生活挺慘澹的,但是精神上是極度自由和愉快的。”1993年,他回國,“膩歪了,當時的理由是,家裏老頭兒病重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看一眼,十二年沒有回去了。”
回到北京,幾年的時間裏,做了《黑皮書》等幾本作品,“是為了提供一個可能,留下一些文獻,即通過文字和圖片,使觀念藝術、行為藝術得到一個表達的平臺”;1998年,做了藝術文化倉庫,是最早真正的當代藝術空間。
後來,他紅了。作為藝術家,他已經連續三年獲得當代最權威的藝術雜誌英國《藝術評論》的年度“當代藝術最具影響力一百大人物榜”,共有三名華人入選,他列三人之首。2007年德國卡塞爾文獻展上,他通過網路召集了1001個普通中國人,把他們帶到格林童話的故鄉卡塞爾,構建出名為《童話》的作品;作為建築師,他是2008北京奧運會主體育場“鳥巢”項目設計方案中標者--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建築設計公司的項目顧問。
一個還活著的,仍然能發出聲音的,衰老的雄性
很多媒體採訪艾未未,在藝術家、建築師、公共知識分子等身份中,哪個最適合他?這些身份在艾未未那是失效的,用他的話説,狗屁不是,只是一直在玩,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對別人他也“目中無人”,“我沒有職業,沒有行業約束,做任何事情都是很自然的事。”他調侃自己是“一個還活著的,仍然能發出聲音的,衰老的雄性”;如果在墓碑上刻一行字,應該寫的是“一個經典的人格分裂者,他代表了那個時候的所有缺陷”。
陳丹青説,蔡國強與艾未未是他最佩服的兩個極端,“當一個知識系統太成熟以後,破局的人通常是非知識分子化的”。蔡國強説,藝術可以亂搞,藝術家不讓知識摧毀他的動物屬性。蔡國強的話,用在艾未未身上也最合適不過了,艾未未的極端是一目了然的狂瀾,或者,他更像是在藝術上面玩沖浪,玩得不回“家”的孩子。家,是由傳統藝術和世俗觀念築建起來的小屋。他破的是一個人格分裂的自己,而成陳丹青所説的“破局”這個既定事實,“對我來説,作品根本不重要,人怎樣去生活,怎樣去看待自己的歷史和這個社會,才是我們必須要搞清楚的東西。”艾未未説。
讓所有的矛盾和多樣性得到展示
此次出版的《此時此地》,所收文章全部選自他曾經的部落格,選取內容是部落格文字與藝術、建築、攝影相關的文章和一部分他對藝術家所做的訪談及為藝術家策劃的展覽的序言,以及一部分他的被訪談的整理。
在艾未未看來,中國現在缺少真正的討論,缺少自我意識,沒有理論或美學上的探討。談及當下的城市現狀,他認為缺少精神品質,“整個城市像一個搭壞了的廉價的戲臺,進進去去的男女老少,變成了群眾演員……”;他質疑當下以“修復”名義進行的城市改造,認為“毀掉了那些有可能保留下來的東西”,“一件東西,敗落在那兒,它是有尊嚴的,如同死亡是有尊嚴的,你要把死者裝扮成一個大活人,這是可笑的事情。如果人類不敢承認死亡和敗落是有尊嚴的話,那是美學倫理上出了問題”;好的建築師是有“真誠的能力”,中國的教育很差,“建築師們都知道很多大師,他們總是幻想著做出什麼了不起的作品,實際上狗屁不是,出門的第一塊磚就把你絆倒了,然後你再也爬不起來”。
艾未未是一個非常直接的藝術家,心直口快,在這部作品中,他還對其他諸多藝術和文化問題“開槍掃射”。有記者問他,這麼直截了當,不怕得罪某些人嗎?對此,他説:“也許這是一種很簡單的姿態,但也是我一直有的一種態度”“它可能是荒唐的,毫無意義的,但仍然表現出一個人的個人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