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港臺書展三城記
馬家輝
“我認為,香港書展讓更多的人和機構參與書展的策劃和組織這一點,可以讓上海書展加以借鑒。”
張大春
“讀者不會把書展和書店對立起來,書展提供了另一種讀書氛圍,只有好,沒有壞。”
孫甘露
“中外作家的差異性,在書展這些活動中被抹平了,來自不同地域的作家在很多話題上是可以有共識的。”
毛尖
“上海讀者真的關心文化圖書和活動,他們對文化活動投入了更多熱情。所以,上海書展的‘文藝腔’還是很足的。”圖片 高劍平 早報資料
張大春、馬家輝、孫甘露和毛尖兩岸三地作家縱談書展三城記
上海書展、臺北書展和香港書展是華語世界重要的三大書展,這三個書展共同特點是:大量普通市民的參與,大量文藝活動在書展期間舉行,大量兩岸三地作家聚在一起就某些議題對話討論。因為一場書展的舉辦,作家把地域的邊界抹平了。
臺灣的張大春、香港的馬家輝、上海的孫甘露和毛尖,他們都是各自城市書展的參與者和一部分,因為書展的舉辦,他們還會在上海、香港或臺北一起相聚。
在本屆上海書展結束之後,這幾位上海書展的“勞模”作家分別接受了早報記者專訪,談論他們所居住城市的書展以及他們眼中另一座城市的書展。
中外作家的差異性在書展活動中被抹平
東方早報:在三座城市的書展中,臺北書展是歷史最悠久的(注:于1987年12月15日首度舉辦)。在你印象中,臺北書展最有趣的歷史是哪一段?
張大春:在歷史上,臺北書展有一段時間曾經是365天不關門的,一些出版社在那裏租場地,一年到底都在賣書,也有很多人為了便宜5塊錢,坐公車去書展買書。沒有這個基礎,也就沒有現在的臺北書展。
臺北書展是最悠久的華人書展,為了臺北書展(的常設),還專門成立了一個“臺北書展基金會”,董事長由選舉産生,出版人郝名義、林載爵都曾任這一職。
東方早報:對你而言,書展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
張大春:對我來説,書展可以讓我見到許多平時見不到的朋友,比如這次在上海書展上,我又遇到了朋友阿城。我們已經有近兩年沒有見到了,但因為書展,臺北的我,北京的阿城,在上海見到。
我每年都會到上海一兩次,每次都會見到毛尖、小寶、孫甘露等等,但能一次性地都見到,也只有書展才行。而在這些人中,陸灝是一個核心,所以因為書展而見到一個人,因為一個人而見到其他人。
東方早報:很多人包括一些出版人都覺得,書展可能過時了,現在連書店都要倒閉了,為什麼還要書展?在你們看來,為什麼還要書展?
張大春:書展已經成為號召大家一年一次聚集在一起的理由。實際上,書展場外的那些活動已經真正成為充實整個城市閱讀的養料。
在書展上,依然還是有名人效應,還是有粉絲為了見偶像去排隊求籤名、合影。不過像這次的上海書展,很多活動已經擴展到了周邊,把書展延伸到城市的其他地方,從長遠看,這對城市文化有更多積極意義。而且在空間上擴展到書展現場之外後,可以有更多形式去呈現書和文化活動,比如可以是我這次參加的文景藝文季這樣的嘉年華式活動,可以是論壇或只是一個派對。
我想,讀者不會把書展和書店對立起來,書展提供了另一種讀書氛圍,只有好,沒有壞。
孫甘露:從上海書展的國際文學周上我們可以看到,這些來自海外和港臺的作家,他們到這裡來就是來交流的,而不像幾年前,他們帶著來內地的心態來上海。中外作家的差異性,在這些書展活動中被抹平了。在這些活動中,這些來自不同地域的作家,他們在很多話題上是可以有共識的。
書展上的很多活動和作家、出版社協調得很好。有很多人不解,為什麼文學周要請這些作家來?其實,每年過境上海的國際知名作家很多,但很多都只限于大學、媒體等專業圈。文學周把他們專門請來與上海讀者見面,這對很多普通讀者來説,是非常難得的經歷。
而且重要是的,這些活動不是無的放矢,這些活動都是跟中國聯繫起來的,所以讀者能有更積極的反應。
文化活動已不局限于書展場內
東方早報:香港書展最值得臺北書展和上海書展借鑒的經驗在哪?
馬家輝:我每年都會參加香港書展,清楚它的運作和這幾年的變化,因為跟更多單位合作,書展的力量也更強。我認為,讓更多的人和機構參與書展的策劃和組織這一點,可以讓上海書展加以借鑒。香港書展和臺北書展不只是賣書,演講、展覽等不同形式的文化活動已經成為其越來越重要的一部分。
東方早報:香港書展能反映香港這座城市的特色嗎?
馬家輝:香港書展發揮了相關社會的最大優勢,因為有序和效率,才能每年接待近百萬的人流。我問過其他人,他們告訴我上海書展每年吸引二三十萬人參加,而香港書展每年吸引的讀者數量近100萬。從數字上可以看到,上海書展提升的空間還很大。書展的宣傳,針對讀者的活動,這些都還有很大空間。
東方早報:臺北書展這幾年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張大春:其實,大家都説,平時沒有時間、沒有興趣買書,當然主要還是後者。香港朋友對我説,香港書展每次要吸引將近100萬的讀者,他們把一年中看的書一次買掉,因為平時沒有時間去買。臺北書展有一段時間也是這樣的情況,但我覺得這個階段慢慢過去了。這三地的書展都有很多文化活動,而且越來越明顯的是這些文化活動未必是發生在書展場內的,只是在書展期間舉行。比如我這次來上海參加書展,主要活動都在浦東的星河灣酒店,甚至還到了銀聯去做書展活動。
東方早報:香港書展的變化呢?
馬家輝:其實香港書展不是只有作家和打書會,還有很多交流活動,尤其是版權、電子圖書的專業交流。消費者和讀者都是理性的,他們對書店和書展的期待是不同的。在書展,他不只是買書,也是參與到一項行為藝術中,那麼多人在7天裏參加高密度的文化活動。不過,書展不只是局限于一個禮拜和那一個會場,香港書展這幾年都會和香港一些小書店在書展之外一起辦活動,今年還舉辦了“文化7月”的系列活動。
參加書展的經歷和經驗更重要
東方早報:你們能比較下各自參加的上海書展、臺北書展和香港書展嗎?
毛尖:上海書展跟我參加的香港書展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參加香港書展的讀者更多是家庭型購書,購買的書多半是生活教育類圖書,而上海讀者真的會關心那些文化圖書和活動,他們對文化活動投入了更多的熱情。
所以,上海書展的“文藝腔”還是很足的,我參加的6場文化活動中,讀者的提問都很有水準的,至少可以知道他們是看書的。上海國際文學周的那場國際論壇,場內非常安靜,這讓我很震驚,他們是真的以參加文化活動的心態參與其中的。
張大春:在我看來,臺北書展、香港書展和上海書展,這幾年越來越接近。
馬家輝:臺北書展是一個典型的文人書展,因為它的主持者是臺北書展基金會,董事長這幾年都是臺北出版界的大佬。因為是文人書展,冷僻的書、冷僻的講演都可以在臺北書展上遇到。另外,臺北書展的宣傳品和口號都很好,有文藝腔,但不肉麻。這跟臺灣發達的文創産業有關,這點上海和香港書展都比不上。
三地書展都有講演活動,但香港書展的講演活動都在封閉的空間內,而臺北書展和上海書展有相當部分活動都是公開的,雖然能吸引更多讀者,但那個氣氛還是很怪的,因為有相當一部分人可能是衝著簽名來的,我有好幾次遇到這種情況,然後講到一半就不講了。作家不怕人太少,就怕氣氛不對頭。
我在香港書展主持過好幾次活動,有一次是主持臺灣出版人初安民的活動,只來了20多個人,但氣氛很好,一點都不難看。
孫甘露:上海書展這幾年也慢慢都把文化活動放在書展外的獨立封閉空間舉辦。我這次參加的最重要的文化活動有上海國際文學周和文景藝文季,這些活動都在獨立封閉的空間舉行,讀者能更安靜地參與其中。嘉賓是不同領域不同國家的文化人,他們來到上海談論同樣一個話題,我覺得對普通讀者來説是一個很大的福利。在我們小的時候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活動?
其實,這些參與的讀者到底能聽懂多少,理解多少,這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這個經歷和經驗,很可能會影響他們一生。(記者 石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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