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志優,出生於臺灣少數民族賽夏長老之家。曾是小有名氣的舞者,也曾因投資失敗負債纍纍。現在的他,擔任紀錄片主持人、辦出版公司、收集歷史資料……是臺灣少數民族文化的記錄者。
臺灣少數民族抗日展海報。
11月4日,“臺灣少數民族抗日圖片展”在北京臺灣會館閉幕。此次參展的500多張照片介紹了1896年到1933年期間,臺灣少數民族發動的60多起抗日事件。這些珍貴照片是由臺灣文化工作者根志優提供。
一張張已不清晰的黑白照片,敘説著半個世紀前的血雨腥風。根志優介紹,這些照片大都是當年日本隨軍記者或是人類學家拍攝的。日本戰敗後,這些圖片和資料都逐漸消失。十幾年前,根志優開始製作一個介紹臺灣“少數民族”文化的節目,走遍臺灣828個部落。
“每個不同的部落,長輩都告訴我,你看這些殘破的城墻,我們的祖先曾經在這裡抵抗日本人。”出於好奇,根志優開始尋找這段歷史。“我有一個團隊,到日本、法國、西班牙等地,發現任何記錄臺灣抗日戰爭的照片,就收集回來。”
根志優説,過程中最困難的是查證。“照片多是日本人詮釋的。我帶著這些照片再到部落去請教長輩。”有的部落已經不見了,一場殘酷的戰爭後,倖存者都移居他地。“我們要把真實的內容,一張張地找回來。”
尋找歷史的過程,既讓根志優驕傲,也讓他感傷。“真實慢慢揭開的時候,那種心痛説不出來,痛到流淚也不夠。比如有場戰爭,日本人記錄的是,第一次派兵去打,全數被殲滅。第二次,日軍被困在那裏,沒有糧食可吃,就以死去的‘少數民族’為食。可是,部落的長輩告訴我,那場戰爭中,他們只有60個人,對抗1000多個日軍。老人家説,我們也不明白,為什麼日本人要來打我們、燒我們的土地。可是,既然你要殺我,我只能用我的生命來抵抗。”
50歲的根志優,出生於苗栗一個賽夏部落長老之家,16歲從家鄉來到都市。那時,他是個愛玩的少年,不到20歲就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舞者。後來他開始做生意,不想,投資失敗,讓他一度負債上千萬元新台幣。困難時,他甚至幫別人清理糞坑,以掙錢還債。
那時,也遭遇過歧視的目光,“每個人看到我大眼睛,第一句話就問你是‘番人’啊?”但根志優對自己民族文化沒有太多想法。直到開始作為《臺灣部落尋奇》的主持人,他和部落長輩們深談,為什麼自己民族的自信心越來越薄弱時,“長輩們和我説,孩子們不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民族的文化,所以沒辦法有自信。而要讓人家看得起我們,首先我們自己一定要認識自己,懂自己。”
從那時起,根志優開始在自己能力許可範圍內,蒐集“少數民族”歷史、文化。“我把它匯整合冊、出書。所有這些資料,將來都要還給每個族群、每個部落,這不是屬於我自己的,是屬於臺灣‘少數民族’的。所以,我很節省,我每次賺了一點點錢就存起來。我有一群夥伴們,他們也都很願意為自己的民族付出,只要有能力做,我們就做。”
臺灣50萬“少數民族”,分佈的面積幾乎佔了臺灣的1/2。在走訪部落時,根志優可謂出生入死,曾一頭栽到海水裏,差點沒命;也曾被帝王蜂蜇得昏厥,最後是部落長輩用草藥把他救活,“他們有很多生活的智慧。”
根志優自豪地談起臺灣少數民族的生活智慧。“我們老家住在海拔1000多米的地方,每次下大雨時,爺爺就讓我趕快到家後面的森林裏清路。他説,雨水是有一定道路的,如果有一些落石或者枯枝擋住了水道,水突然改道,正好到鬆軟土地,就會造成泥石流。”
“我們開墾土地耕作的時候,長輩們會先看,最大的樹和好的樹是不能砍的。我父親説,好的樹活得久,它的樹根可以把土壤牢牢地抓住,如果你把這些樹砍了,這塊地就崩了。而且,雨水可以順著這些樹的樹榦層,慢慢流到河床,不會直接落在土表層,就不容易造成崩山。”
近年來,臺灣發生不少泥石流、山崩事件。臺灣少數民族對土地的敬畏,更顯得彌足珍貴。作為臺灣部落觀光協會的理事長、“原住民”文化事業出版有限公司董事長、星亞整合行銷傳播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等一系列角色,根志優也沒忘記自己對土地的責任。他常住臺北,但每到節假日,他都要回到苗栗老家,挽起衣袖,種茶、種水果。“我不能把家族的土地荒廢了。因為土地是有生命的,不能因為時代而改變。”
瞬息萬變的時代,的確改變了很多東西。根志優説,作為賽夏的長老之家,他們住在海拔最高的地方,不曾想,現在卻是最辛苦、最貧窮的地方。他願為傳播民族文化做志工,自己的兩個兒子卻不會講賽夏語。更讓根志優憂心的還有,他擔心,臺灣的“少數民族”有一天會流落到各個地方去,成為有名無實的吉普賽人……為此,他不斷對外呼籲,要給“少數民族”住地以更多保護。
“我希望‘原住民’未來整體的發展,能夠和這個大社會是平行的,隨著社會進步而進步,也仍然能保留自己民族的文化。”根志優憧憬著。(記者 孫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