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不大看搞笑劇的人,也許缺少幽默細胞,對於以誇張的動作語言製造出的喜劇場景總是笑不起來。對於一些電視片動輒出現的配音笑聲,亦十分反感。香港搞笑片倒是有許多可笑之處,只是有三級笑話的味道。純粹的語言類笑話節目,真正可以讓人樂一樂的怕是只有電視小品了。
可小品創作對劇本和演員的要求很高,一部好的電視小品,往往是優秀的小品劇本與高水準演出效果的結合,或者説是小品劇本創作與演員藝術創造的完美結合。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趙本山不留斧痕、出神入化的人物個性塑造,離開小瀋陽逼真的歌唱和幽默的表演,換一組人上去,《不差錢》絕不會有後來這樣的演出效果。同樣,如果沒有《策劃》這樣思路獨特、角度新穎、極具現實意義的小品劇本,單單有趙本山、宋丹丹、牛群這樣的優秀演員及其高水準的表演,同樣産生不了受億萬觀眾歡迎、被人們長久銘記的經典小品。
近年來小品包括相聲的劇本創作和演出不景氣,此種情況的出現,固然有創作環境與經濟收入的因素,但小品相聲除了晚會和慶典需求以外,其他市場需求不多,眾多創作演藝人才轉移到電視劇電影生産方面去也是一個原因。而趙本山,則是始終堅持小品創作並把小品節目當作自己藝術生命的為數不多的著名演員之一。
道理很簡單,雖然小品相聲劇本創作不景氣,但是著名演員要想找到好的文字編劇或者要下功夫編出好的劇本,還是可能的。這方面趙本山顯然下了功夫,加上他對小品創作近乎苛刻的完美追求,一招一式必反覆修改反覆練習,連跟他搭檔多年的宋丹丹都不堪忍受小品節目排練的折磨與壓力。這是趙本山不同於一般著名藝人對待個人作品態度的地方,也是他經常出好作品出經典作品的根本原因。在電視節目中我們經常看到:一些名人雖然上了春晚,作品卻一般般;有的名演員根本沒有準備像樣的節目,只是在舞臺上出出洋相、耍耍貧嘴。
別跟我説什麼人們看趙本山的節目看得多啦,早希望換新面孔了,真是這樣嗎?我看不出來。如果是這樣,中央臺文藝頻道就不會常年將趙本山的小品用作壓軸戲,一次插播一兩個,以此保證整臺節目的精彩。春晚演出,趙本山累得要死,而很多小品演員卻閒得要死;趙本山一年拿出最好的小品節目奉獻央視,第二好、第三好的小品地方檯依然搶著要,實在搶不上,搶到趙本山的徒弟也行。這説明什麼,説明沒有趙本山及其團隊參加演出的春節晚會,不管哪辦,觀眾都會覺得缺點什麼。
中國優秀的小品演員不缺,高水準的語言類搞笑人才亦很多,有了好的劇本和創造性的表演,創作出令人叫絕萬眾矚目的經典小品或相聲並非不可能。這些年黃宏與宋丹丹的《超生遊擊隊》、鞏漢林、趙麗蓉的《打工奇遇》、大兵奇志的《道德醫生》,當然更包括趙本山的賣拐三部曲、白雲黑土系列、《心病》、《策劃》(下蛋公雞)、《鐘點工》(脫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等一系列經典小品相聲,就曾給觀眾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象。
優秀的相聲小品,其共同的特點是:反映現實、針砭時弊,這也是受歡迎的藝術作品一般具有的特徵。傷痕文學正是因為作品反映了文革這一對中國人影響甚為深遠的現實而風行;雜文儘管形式不雅、內容龐雜,但是因為它用自己特有方式錶現了生活、評點了現實從而為新時期眾多讀者所熱愛;時評熱乃至官場小説熱的産生,也是同樣的原因。當詩歌只反映個人的獨特感受而沒有普通人的生活和呼聲時,當相聲只在《大話捧逗》和大念傳統菜譜的時候,它們的邊緣化就是必然的。
與詩歌的衰落相一致,曾經風靡一時的小品現在也開始走下坡路。其原因:一在作品脫離實際、庸俗搞笑;二在違反藝術規律,翼圖使小品相聲表現“高大全”式的人和事。在趙本山大膽諷刺講究排場、不講朋友親情的現象,表現為承包魚塘而給鄉長送禮(《拜年》)的嚴酷現實,反映出書炒作(白雲黑土系列)廣告策劃(下蛋公雞)中的荒謬,譏諷上節目走後門的不正之風(《不差錢》)的時候,我們的眾多演員卻在那裏無病呻吟,為搞笑而搞笑,編造一些離現實很遠、很不真實、很少笑話因子的“表揚稿”式的節目,這樣的作品如何能有觀眾!如何能令觀眾喜歡。就是老趙出山,意圖用黑色幽默表現好心助人的“高大全”,也同樣招致失敗(《捐助》)。
在小品相聲越來越難以滿足觀眾需要,觀眾對高水準的小品相聲要求越來越迫切的環境下,又有哪些著名小品演員或者著名相聲演員,拿出了反映現實生活,針砭實際弊端、令人叫好叫絕、讓觀眾記得住小品相聲呢?很少很少。著名小品演員中,恐怕也只有趙本山自1990年走上春晚舞臺以來,始終孜孜以求的向觀眾奉獻著很現實很真實、既針砭時弊,又有藝術性思想性、令人叫好叫絕的經典小品。其他著名演員十幾年來或許拿出了一兩部讓觀眾記得住的小品相聲節目,而趙本山則幾乎每年一部拿出了至少十幾部優秀的小品作品。這讓觀眾如何忘得了他。
趙本山的小品觀眾之喜愛,影響之大,可以從各方面表現出來,中央臺的語言類搞笑節目,總要放上一兩個趙本山的小品,才顯得夠分量夠水準。近年來春節晚會,看不到趙本山的小品,人們就感到最有意思的節目還沒有到。連孩子們搞的小品比賽也都拿“穿馬甲”的故事開張。趙本山的作品甚至影響了人們的語言使用和娛樂方式,從“不差錢”到“可以有”,從“忽悠”“必須的”到“相當的”“地球人都知道”,從“你脫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到“胸口哇涼哇涼的”等趙氏小品中的臺詞,無不成為流行一時、影響和改變人們説話及娛樂方式的口頭禪,這讓人們如何離得開趙本山,如何不想念趙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