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的眼淚及社會的祈禱下,被狠心父親扔入沸鍋中的黃小妹妹走完她短暫的人生。對於這個近日在島內備受關注的新聞,臺灣《聯合報》23日社論説,這個結局雖然心痛與不捨,但理性為她設想燒燙傷患者必得承受的漫長清創劇痛、失能的肢體、身心重建的壓力,或許這反而是最少痛苦的結局。
社論説,十個月大的女娃娃,以這種令人摧肝斷腸的方式告別人世。但願她保有的人間記憶是母親的溫暖懷抱與兄姐的親愛逗弄,而不是最後清醒時由父親手中擲入沸滾熱鍋中的驚恐與椎心之痛。
眼看小女娃在過去100個小時為每一口呼吸而掙扎,我們真該自省:每一件加諸無辜幼童的傷害都該讓自詡文明的社會蒙羞。但曾幾何時,臺灣的虐童案已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每次登上媒體的兒虐案件總是愈見殘酷與驚悚,從邱小妹到黃小妹妹,從3歲刺青男童到滾水煮女嬰,慘烈的虐兒“情節”與手法是人性的墮落,還是制度的失能?我們能做的,除了喟嘆與自我療傷式的祈福之外,究竟在每一個兒虐個案之後,這社會學到了什麼?
由加害者看,黃小妹妹命喪酗酒父親之手,這類加害者素描對第一線社工來説絕不陌生。家暴的高風險家庭中,有酒、藥癮者的子女被虐機率是其他兒童的3倍。臺灣兒福聯盟估計,全臺至少有3千名兒童因為家人的酒藥癮問題生活在暴力陰影之下。
可悲的是,對黃父這類慣性“酒後施暴”者,公權力卻無計可施。相較於人數較少、物質較難取得的藥癮者依法必須強制勒戒,且由當局埋單,對取得更容易的酒精濫用問題卻顯軟弱無力;酒癮至今無任何法令可以強制戒治,而且健保不給付,大大減低家暴加害者尋求治療的誘因,儼然成了家暴防治無解的難題。畢竟,先救爸媽才能救孩子。
大環境不佳,早有研究指出,長期不景氣的臺灣社會極可能成為家庭壓力鍋的製造工廠。失業絕不是經濟問題而已,每一個失業統計數字背後都是飽受壓力的家庭,攜子自殺、虐待兒童、毆打配偶的個案隨之增加。
社論呼籲:但願黃小妹妹的悲劇讓臺灣的決策者理解,解決失業問題並不是搶救賬面上的“失業率”,而是搶救數字代表的每一個家庭以及當中最易成為代罪羔羊的受虐兒童。噹噹局祭出“立即上工”搶救失業率、“馬上關懷”、“工作所得補助方案”發放現金之外,也該檢視兒保社工的人員配置與負荷;在社工必須兼辦行政、忙於發放各種補助之外,社政單位還有多少餘力投注在最艱難的兒保、家暴防治工作上?
根據統計,臺灣的兒虐通報個案由2004年以來幾乎年年成長,由5年前的7800多件,于2006年破萬,到去年已達1萬3700多件。或許這是“兒保法令”中強制通報的機制奏效,醫師、教師、警員等專業人員已善盡通報職責。但是通報之後,接手處理家暴的社工人力仍是杯水車薪。比起美國社工1人負責15至25名兒保個案的情況,許多臺灣基層社工手中的保護案件幾乎破百;有人形容“打開個案管理簿,到底要由哪個開始”?社工只能祈求“不要出事”,否則只能接受外界投以“冷血社工”的苛責。
當媒體訪問兒虐家庭的鄰居,總有人指證歷歷施暴者早有家暴前科。以黃小妹妹為例,鄰居早知黃姓父親有家暴習性,一喝了酒就鬧事;丟女入鍋只是讓他的家暴紀錄終於以殺人案作結。曾經聽聞或目睹家暴的旁觀者都該面對這樣的詰問:“為什麼你們不早説?”
據臺灣“兒童局”去年兒保通報來源統計,來自鄰里的通報僅佔12%。當醫師、教師等專業通報奏效,臺灣或許該考慮“修法”,將鄰里通報也納入強制,亦即由民選的村里長以及領有公幣的村裏幹事承擔強制通報之責。構築社會安全網的“最後一哩”,才能及早避免悲劇。
多麼寧願時光倒流,在黃小妹落入沸鍋之前,在諸多推她入鍋的原因中改變一個環節,或許一切就會不同。但願成人世界痛下決心,不再讓孩子落入兒虐的熱鍋之中。
[責任編輯:趙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