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主要經濟指標的變動趨勢看,我國經濟明顯降速,“保增長”的任務又被重新提了出來。但是怎樣“保”卻成了難題,因為中國目前經濟的大背景是“過剩”,加大投資和加大貸款規模都會加大過剩程度,可是不加投資和貸款又沒有短期需求,經濟增長率眼看就要往下掉。這似乎陷入了加也不是、不加也不是的兩難困境。究竟“保增長”與“調結構”是不是相對立的呢?本報專訪了中國宏觀經濟學會秘書長王建。
不僅僅是壓縮落後産能
問:您如何看待調結構與壓縮落後産能的關係?
王建:有人説解決過剩就得調結構,前一段也的確把壓縮落後産能作為調結構的主要內容,乍一看上去,這麼説似乎很有道理:既然是過剩導致了保增長中的“兩難”,那麼通過壓縮落後産能,既可以為先進産能的投資增長騰出空間,又可以促進産業技術升級,豈不是“一舉兩得”?但是産能是增長的基礎,壓了産能等於直接壓縮了經濟增長能力,就會與短期保增長的要求對立起來,從這個意義上看,保增長與調結構是一個“兩難”:在宏觀調控政策的選擇中,要不就是咬牙下決心犧牲一段時間的經濟增長,把調結構放到所有經濟工作的首位;要不就得突出保增長,結構調整的事情放到以後再説。
目前中央已經定了調子,必須把保增長放在首位,並且作為解決其他所有經濟問題的前提,這是沒有錯的。明年世界經濟存在二次探底的極大可能,並且可能進入一場長期性衰退,在這一背景下,中國經濟如果不能保持較高增長率,就會與美、日、歐等發達經濟體一樣,掉入長期衰退的泥沼。問題在於,調結構不僅僅只有壓縮落後産能那麼一點點含義,內容寬泛得多。可以説,不論在中國還是世界,任何國家的經濟高速增長期,都是在經濟結構的大調整、大變動中才出現的。
結構調整是高速發展基礎
問:經濟發展與結構調整是否對立的?
王建:從中國改革開放30年的歷史看,經濟增長最快的時期,都是經濟結構變動最劇烈的時期,而在經濟結構變動緩慢的時期,即便政府出臺了激烈的刺激政策,增長速度還是上不來。
比如,1979—2009年這30年的年均經濟增長率是9.9%,但1984—1988年的年均增長率是12.1%,而這個時期正是家電進入城市居民家庭,城市消費結構從“百元單件級”向“千元單件級”躍進的時期,當然在這一時期還有改革所引發的收入分配向個人傾斜的變化,沒有這樣的變化,也不會發生城市的“消費革命”。到1988年這個結構變化過程基本結束,出現了連續3年的“市場疲軟”,1989—1991年期間的年均經濟增長率一下子掉到了5%—7%。1990年以後,中國的總儲蓄率隨城市居民家庭儲蓄率的提升而顯著上升,為投資增長提供了基礎。但由於缺乏結構變動,經濟高增長只持續了3年,自1994年以後經濟增長速度就逐年回落,1995—2002年期間的年均經濟增長率只有8%—9%,其中1998年、1999年都低於8%。1998年以後,當時的中央政府也出臺了強大的經濟刺激政策,以至於1999年當年政府主導的投資在新增投資中的比重已經上升到90%,1998—2002年間政府投資總額已經高達3.2萬億元,經濟增長速度還是上不來。可見,僅僅有宏觀需求政策而沒有結構變動配合,再強烈的宏觀調控也保不住增長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