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關注]建築工人收入碾壓“白領”:貼瓷磚一年能掙20萬!
就在3月15日,人社部召開會議,要求貫徹落實《技工教育“十三五”規劃》。此前,就在今年的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中華全國總工會黨組成員李守鎮曾發言指出,在日本,整個産業工人隊伍的高級技工佔比40%,德國則達到50%。而我國,這一比例僅為5%左右,全國高級技工缺口近1000萬人。如何補齊高素質技能人才隊伍的短板呢?
今天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將走進建築行業認識兩位金藍領,一起去看看他們的故事。
從懵懂無知到管理上億元設備 這個農家子弟有自己的一套絕活
2017年3月13日,在武漢市王家墩中央商務區的武漢中心,438米高的塔頂上,中建三局武漢中心項目大型設備機組長徐彬正領著工友們對重達126噸的ZSL380塔吊進行拆除。加上塔吊本身的高度,徐彬和工友們所處的平臺接近500米高,但他神情自若,一如往常,平靜地指揮著大家有條不紊地施工。站在平臺上俯瞰武漢市區,美景盡收眼底。
武漢中心高達438米,共88層,建設斥資超過了10億元,2009年9月開建,刷新了我國華中地區第一高的新紀錄。
中建三局武漢中心項目經理 鄧偉華:我們所在這個城市的名字賦予了這座大樓,它叫武漢中心,它在整個施工的技術上來講,引領了我們在華中地區今後這樣一批的超過400米的超高層建築。
拆除最後一座重型塔吊意味著武漢中心的建設進入最後的封頂和收尾階段。而在如此高的地方施工作業憑藉得不光是膽量,還需要具有相當豐富的施工經驗,徐彬正是武漢中心這個項目的大型設備機組組長。
此時,他正在指揮另一部小一點的120型號塔吊對腳下的380塔吊進行配重拆除工作,這也是拆除過程的第一步,事關重要。隨著鋼纜的不斷繃緊,十幾噸的配重部件撞擊在380塔吊的尾端,整個塔吊産生了劇烈的晃動。徐彬檢查了一下,下令全速起吊。
中建三局武漢中心項目大型設備機組長 徐彬:我們一定要在這個落溝之前,在司機能看到的位置, 穩好穩鉤,千萬不要擺動,一擺動玻璃就完了,一塊玻璃就是1萬多塊錢。
今年44歲的徐彬,可以説是整個中建三局裏大型設備使用和操作的行家裏手,他參與建設過的百米級高樓已經數不勝數,經他之手拆裝的高空塔吊也不下百部。開了二十多年的塔吊,徐彬不僅操作技術一流,還擅長設備的維修和安拆。
徐彬徒弟 王旺:有人開塔吊開得快,高的話到處晃不穩,開得穩一點效率又很低,我師傅開得是又快又穩,效率提高了很多。
但今天與以往不同,拆除這臺巨型ZSL380型塔吊的方式是,折疊拆除吊臂的第四五六節後最前端利用自身捲揚機的動力下降至地面,再借助一旁的小型塔吊拆除主體,這其中需要克服風力、天氣等諸多困難因素,並且全部過程要在500米的高空進行。難度系數和風險系數都大大提高。
徐彬:我們塔灌整個呈45度的斜坡,所以説,我們不能把東西放在斜坡上面,只能被迫採取第二個。第二個的辦法就是空中解體,空中解體,也是非常難。再一個,以小塔吊拆大塔吊。加起來是最棘手,最難拆的塔吊。一旦操作不當126噸重的塔吊失去平衡從近500米的高度砸向地面,後果將不堪設想。但是在徐彬冷靜的指揮下,一塊接一塊的配重最終都被平穩地放至了地面。
這個不足5平米的平臺是工友們在500米高空的唯一落腳處,供人行走的是一條不足30公分寬的鐵網棧道,腳下有500米高的離地落差,工友們需要步行30米到達中心區域對吊臂的第四五六節的進行拆除,生命安全就靠身上這根保險繩,因此每到一處都要小心地先把安全鉤固定好。
徐彬:那個繩子呢,那個繩子把它收掉啊。這麼高的房子,又是什麼平臺都沒有。放眼望去下面都是空的。心裏肯定有點犯怵。
隨著工人手中鐵錘的不斷敲擊,吊臂的連接銷被一一去除。
徐彬:要慢一點,最慢速度下。
配合另一部120塔吊,50米長的吊臂從中間開始向下彎折,看似簡單的動作在這個龐然大物身上卻花費了半個小時。
徐彬:做一個定滑輪,做一個支撐點,用我們塔吊自身的動力系統,把它放下去。
徐彬手拿報話機指揮著大家的一舉一動,此時王旺和另一名工友向已經垂直到90度的吊臂爬去,一個失足就會帶來致命的後果。徐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徐彬:還是擔心,肯定擔心,這個安全系數還是,風險系數還是有的。雖然我們做了技術上的處理,但是還是有一點人的風險。因為我們這個房子太高了,地面可能無風,到上面可能到了八級、九級、十級都有,這種天氣不可估量。
每次盯著徒弟們走鋼絲式地懸空作業,徐彬都會想起當年自己第一次爬上塔吊的景象。
徐彬:我第一次上塔吊的時候,塔吊還不高,當時只有二三十米高,慢慢爬,爬的時候兩個腿發抖,兩個腿直抖。
徐彬出身湖北麻城農家,1993年,中建三局在麻城開展扶貧招工,他被應招進入了建築行業。那年他只有18歲,沒有一技之長,可以説在這之前,他從來還沒想過自己能脫離“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去外面闖天下。
徐彬:我那個時候就是想,我如果要能走出那個小鎮我就滿足了,如果到縣裏面找點雜活幹一下我就知足了。
經過兩年的培訓徐彬成為了一名專業塔吊司機,目睹了繁華喧鬧的都市生活,徐彬對生活和想法也發生了變化。
徐彬:到武漢以後,進入工地幹我就想,這就是我一輩子要奮鬥的目標,一定要留在城裏面好好的幹一番。
雖然來自於農民工群體,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徐彬並沒有僅限于幹好手裏的活兒,在工友們休息的時候,他開始學習機械知識,文化知識為下一步做好準備。
徐彬:我在那看書他們説,你學這個有什麼用,你把操作學會了就行了,那個時候我就埋頭學習,他們就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點那個,當時別人還是不理解。
從硬著頭皮第一次爬塔吊,慢慢克服心理障礙,到可以輕鬆地欣賞窗外風景。隨著城市的長高,徐彬駕駛的塔吊也從幾十米上升到100米、200米甚至300米,在塔吊上,他見證著城市的發展,而他自己,同樣也在快速成長中。
這些年,雖然一直跟著建設工地四處奔波,看上去和最普通的農民工沒有什麼區別,但徐彬不僅拿下了大專學歷,還通過了難度較高的註冊安全工程師考試。建築工程中使用的大型設備的維修、電路、操作、安裝,他都樣樣精通。
2013年,在一次湖北襄陽漢江三橋的建設施工中,北岸的橋梁塔吊突然出現故障,吊鉤上重達2噸的鋼筋懸在200多米的高空無法動彈,徐彬沒到現場就把問題解決了。
徐彬:當時估計有三四千根線,一根線可能控制好多好多個點,當時我就懷疑有三個點的問題,我讓他把三個點一查,剛好在第一個點上他就找到了問題了,把手一摸,線一拉,脫了,就是這個問題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一次的“電話問診”,在中建三局裏成了眾口相傳的佳話,徐彬成了名副其實的“設備專家”,這些年,他被調往各地參與中建三局的超級工程建設,無論是武漢天河機場T3航廈、還是國內的第二高樓天津117大廈都留下了徐彬的身影,如今他更是管理著價值上億的建築機械設備。
中建三局武漢中心項目經理 鄧偉華:我們三局現在每年這個招收的大學畢業生4000個,“985、211”的,但是對於這樣有實際經驗的老同志。可能整個的這個,像他這樣子有經驗的同志,那是相對於這個新增大學畢業生來講的話那是少得很多的。
徐彬先後獲得了“湖北省十大傑出農民工”、“湖北省五一勞動獎章”等榮譽,但即使再多榮譽加身,在妻子眼裏,從事高危工作的丈夫每天都能平安回家仍然是全家人唯一的祈願。
徐彬妻子:看到下面那麼高,什麼都沒有就是這樣的那怎麼不擔心肯定天天擔心的,心裏想每次你的安全帶都係好了他就説知道知道。要是中午吃飯的點沒回,我一般打電話都問一下他。
從3月13日開始,經過5天的奮戰,拆除塔吊的工作終於接近了尾聲,工人爬到380塔吊的最頂端解開纜繩,吊臂最前端的第一二三節也被陸續拆下。捲揚機開足了馬力,徐彬的徒弟王旺在地面等待著最後一吊的安全落地。
徐彬:全部拆完,漂亮。
伴隨著zsl380型塔吊的高空拆除工作順利完成,武漢中心距離封頂竣工的日期又近了一步,而徐彬的履歷上也將再次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徐彬:有時在車裏往下看,這個房子就是我蓋的,這個時候我覺得心裏特別的舒服,雖然我們來的時候都是一片荒涼,但在走的時候,留下的都是繁華。
中建三局總經理 易文權:國家在扶貧攻堅,我們作為國有企業,理應更加積極地參與到其中來,為更多的農民工提供舞臺。僅僅在國內有他們的舞臺,有在海外,也同樣有他們的舞臺,我們希望是在國外也是,中國師傅帶當地的工人戰鬥。
80後泥瓦匠變身“鑲貼大師” 年薪20萬
建築行業是一個農民工集中的行業,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由於文化水準普遍不高,大部分建築工人都是從事低端體力勞動。但是,隨著城市高樓一起長高的徐彬,卻從農民工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技術專家”。武漢市鑲貼工陶猛他的成長歷程,給了我們頗多啟迪與思考。他從一名80後農民工泥瓦匠變身“鑲貼大師”。
武漢市鑲貼工 陶猛:砂漿的配比,然後這個水泥和砂的比例呢,一般按照1:3的比例就行了。打磨的時候要檢查一下機器,刀片是否牢固。
在武漢市的一處家裝施工現場,一家裝飾公司正在錄製一部地磚鑲貼技術視頻,用於培訓公司內部的鑲貼工人。隨著客戶對於家居裝潢要求的不斷提高,藝術、設計等元素被更廣泛的應用,考驗著家裝行業裏泥瓦匠們的手藝。
武漢某裝飾公司工作人員 劉雯:像陶師傅這一塊的話,他根據自己10多年來的這樣的一個施工經驗,總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鋪貼的方法,所以我們要把這樣的一個方法,更多的傳授給一些新的經驗不那麼豐富的工人。
陶猛,80後農民工,年紀雖不大,卻是武漢市鑲貼技術的大咖,2006年起他先後獲得過“全國建築裝飾業技術能手”、“湖北省五一勞動獎章”等5項省市乃至國家級榮譽,2011年更是被評為“湖北省首席技能大師”稱號。經他手貼出的瓷磚,不僅間距誤差最低,而且無論多麼複雜的造型,他都能應對自如,在公司裏人稱“陶大師”。
劉雯:像有的現在家裏面很流行,在玄關那裏鋪貼拼花的磚都是弧形的一個圖案,它不是説像我們平常看到這種瓷磚,它都是方方正正的,它都比較好鋪貼一些,如果説都是異行,它整個拼起來的話,難度可能就會更高一些。
鑲貼看上去簡單,把每一塊磚鋪平即可,但其實細節的把握至關重要。陶猛手裏的橡膠錘,每一次敲擊的力度都有考究。
陶猛:一頭打下去的話,你打另一頭它會起來,就會造成空鼓的現象,要很均勻地打下去。
不一會,陶猛就把邊角造型需要的每一塊磚測量切割好,調配好的水泥均勻地塗抹在瓷磚背面。從一個普通的80後農民工到如今裝修行業裏的鑲貼大師,陶猛用了二十年。16歲時,因為母親生病,家裏錢花光了還欠了很多債,陶猛不得不面對無情又殘酷的現實。
陶猛:那時候在我們整個鎮來説,還是在前三名吧,那時候成績其蠻好的,家裏我記得墻上的獎狀貼滿了,不管了怎麼樣,先把自己肚子要填飽是吧。
就這樣,尚未成年的陶猛跟著老鄉來到了武漢,幹起了裝修。
陶猛:之前從來沒出過門,有時候幹活一天下來根本身上就是説,渾身酸疼特別想家,恨不得就是馬上回去。
陶猛看上去比同齡人要蒼老不少,用他的話説,臉上的皺紋代表了曾經吃過的苦。在裝修行業裏,木工、電工、鑲貼工都屬於收入較高的職業,要想保住飯碗不被淘汰,就得比別人更細緻更認真。
陶猛:你就是搞了越好,你的口碑越好,你的客戶肯定是越多,你做的東西口碑就好了,那個相當於你賺的錢就比別人多。
有一次客戶要求非常嚴格,瓷磚的原材料尺寸又不合適,為了達到圖案花型的美觀,陶猛計算了屋內面積和磚體的規格,愣是把上百塊瓷磚全部重新加工一遍,最終的效果出乎大家意料。
陶猛:就是有點愛鑽牛角尖,幹一行就非得把這個事情幹好,就有這個勁。
為了達到更好的施工效果,今天陶猛頭戴公司最新引進的VR設備,在虛擬施工現場和工程經理進行討論,他説自己雖然是農民工出身,幹的也是力氣活,但依然需要與時俱進。
陶猛:戴著挺不適應的,戴著頭暈,但是沒辦法,還得繼續學習,慢慢提高。
另一邊,室內設計師張華剛剛設計出了一張令客戶滿意的效果圖,新派歐式風格看上去非常華貴,但地面大部分採用了拼接的大理石花紋磚體,複雜程度非同一般。在公司裏,這樣的難活,必須“陶大師”親自出馬。
武漢市某裝飾公司工程主管 蔡賢峰:類似于陶猛這樣在技術上比較拔尖的工人,是比較重視的。一個是我們對於我們的重點項目,我們肯定手頭上要拿得出來比較優質的施工隊伍,對吧,這是肯定的,這是第一。
如今,陶猛已經從一名泥瓦匠變成了重點項目施工隊長。從水泥調配、材料乾濕度把握,到尺寸計算、造型設計,他都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標準,目前也作為最高標準在全公司推廣使用。
蔡賢峰: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你在人群中,你才能變成錐子,才能夠冒尖,才能夠被公司所發掘,這是肯定的。
尤其在2011年,陶猛榮獲了“湖北省首席技能大師”的稱號後,“鑲貼大師”的名號叫得更響了,有很多客戶欽點他的施工隊幹活,為了保證工程品質,他最多只接七八個項目。如今他每天都要這樣開著車奔波于武漢的各個工地。
陶猛:我要檢查他們每天做的事是不是按照標準程式做的,品質是不是達標,都要檢查,包括安全部分,衛生部分,産品保護這些之類的,都要管,什麼都要管。
作為重點項目施工隊長,陶猛的年薪已經將近20萬元,他再也不用為填飽肚子而發愁了,眼下,他有一個大計劃,今年他要在武漢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接妻子孩子過來,自己親自動手裝修。
陶猛:幫別人裝了這麼多好看的漂亮的房子,真正到了那一天,自己有房子,裝好了,住進去,那肯定感覺不一樣,自己往那一坐,這一塊是我自己貼的,可以想像一下當時那個過程,感覺挺有意思的。
半小時觀察:
今天我們認識的兩位主角,一個70後,一個80後,他們都是十幾歲就進城務工,但他們從未被身體的勞累和痛苦泯滅心中夢想,最終都從普通的農民工,一步步成長為技術能手,無數榮耀和嘉獎于一身。2015年我國農民工總量超過2.7億人,超過了歐洲勞動力的總和。
當下,我國正處於經濟增長的換擋期,如何讓農民工從過去數量上的增加變為素質上的提升。不僅是農民工個人需要努力奮鬥的事,同時更需要國家、企業加大培訓力度,提高農民工的素質。有專家曾預測,如果2020年之前,我國70%的農民工能通過培訓轉變為普通技工,那麼我國就將成功實現從人力資源優勢向人力資本優勢的轉變。
[責任編輯:郭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