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國家衛計委等6部委發佈《關於加強兒童醫療衛生服務改革與發展的意見》,要求對兒科醫生發展給予政策傾斜。兒科被稱為“啞科”,兒童患者不會和醫生交流,給診療過程帶來不少難題。兒科醫生又忙又累,而且普遍缺乏成就感。他們的工作究竟有多辛苦?遇到哪些煩惱?待遇如何提高?今夏,本報記者走近這個群體,在北京、武漢、四川三地分別跟訪兒科醫生,近距離觀察其滿負荷的工作狀態,希望全社會給予他們更多的關心和理解。
武漢市中心醫院兒科主任姜紅
在微信群傳授“育兒經”
“那9個孩子昨晚的狀態怎麼樣?”“有沒有突發情況?”一大早,剛進新生兒監護室,姜紅拉住值班護士就連連發問。
姜紅是武漢市中心醫院兒科主任,當兒科醫生21年。上午8時許,兒科開始大交班。“我們科有7名醫生、20名護士。”姜紅告訴記者,晚上只有2名護士值夜班,要照看26個小病人,其中有5個上了呼吸機。“每3個小時要喂一次奶,每個小時要填寫一次監護記錄。此外,還要換紙尿褲,同時估計尿量。”
武漢市設置新生兒科的醫院不多,中心醫院新生兒科26張床位長期處於滿負荷狀態,並經常接收轉診患兒。“武漢市交通比較擁堵,救護車上搶救設備不完備,加上人手不充裕,轉運轉診病人風險很高。”姜紅説,該院平均每年要接收100多個病情較重的患兒。
整個上午,姜紅都在病房裏忙碌著,查看患者病情、檢查醫囑。“今天工作量比較大,平時我們會抽點空,見縫插針地討論病情。”她説,這主要是因為患者都是新生兒,治療時間越長壓力越大。院內感染風險對孩子是致命的。眼看孩子一天天好起來,到後頭反而不慎感染,對家長來説很揪心,對醫生來説也是壓力最大的時候。
在新生兒科,每名醫生都配了一個計算器。姜紅解釋,患兒的病症各有特點,需要制定個性化治療方案,醫生要用計算器對各種營養指標“精打細算”。
除了照顧住院病人,姜紅還盯緊出院患者的隨訪工作,定期了解其營養和發育狀況。為此,姜紅專門建立了一個微信群。目前已有50—60名家長加入,姜紅每天都會回復家長的問題,並傳授餵養、康復訓練方面的知識。“有好幾個孩子送進來時的症狀差不多,家長在這個群裏會互相打氣、交流經驗,情緒得到宣泄。”
吃過午飯,姜紅匆匆忙忙地趕往武漢市中心醫院後湖院區。當天下午,她要出門診。“在本部那邊,一上午要看20多個病人,後湖這邊少點,每次只有10多個。”但實際上也不輕鬆,“對每一個病人都要耐心講解病情和治療方案,讓家長心裏有底。”
去年清明節期間,醫院收治了一個出生體重只有880克的女寶寶。小傢夥是三胞胎中的老大,在媽媽肚子裏只待了26周多就出來了,伴有感染性休克、氣管出血等病症。科室全員上陣,放棄假期,一次次將她從鬼門關拽回來。小傢夥在醫院住了77天,最後康復出院。姜紅指著小寶寶的近照興奮地説:“你看,她現在長得多好,白白胖胖的真可愛!”這個寶寶成為該院成功搶救的最小病人。
“兒科人少事多,正常休息時間保證不了,這大概在全國是普遍問題。”姜紅説,當好兒科醫生,專業水準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奉獻精神,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從醫的初心。
北京兒童醫院院長助理于剛
把小患者擺渡到健康彼岸
早晨8時,記者來到北京兒童醫院,門診大樓裏人聲鼎沸。一路撥開人群,記者終於來到院長助理、主任醫師于剛診室的門口。“約好也不能進去,裏面人出來你才能進去。”一名護士攔住記者。
從門縫中,記者看到,六七平方米的診室裏擠滿家長和小患者。約20分鐘後,記者終於從等候的人群中擠進診室。
10時15分,一名家長帶著孩子進入診室,“于大夫,你看能做手術嗎?”家長問。于剛檢查了孩子眼睛,問家長是否關注了他的微信,“別著急,我會單獨跟麻醉師商量,幫孩子做手術。”
于剛告訴記者,家長進來後,他一般先看眼神,如果比較淡定,就問此次看病的目的;如果眼神糾結,就得安撫一下。還會問家長是否看了他網上的科普文章,看過的家長溝通會比較順暢。
于剛開通微信公眾號及20多個分病種的交流群,他的工作團隊包括高年資醫生、主治醫師、護士、技師、助理,他們都會在群裏及時解答疑問。從2004年擔任科主任時,于剛就開通了網站和患者家長交流,此後又增加了各類APP、社交平臺渠道。他的助理告訴記者,團隊人員每天回答線上問題到後半夜。
一位從河北來的婦女帶著患兒進來了。她跑了五六家醫院,沒有人敢給雙眼上瞼下垂的孩子動手術。聽説于剛大夫能給孩子做手術,激動萬分,來之前已經加入了于剛的微信群。“微信群特別好,回答問題很及時,解決了很多問題,心裏也沒那麼焦躁了。”這位媽媽畫了一幅于剛的肖像,用手機拍下來給他看。
“看病是醫生作為擺渡人把患者帶到健康彼岸的過程。擺渡每個患者都需要用心、用情、用時間。”于剛説,線上的交流拉近了醫患的距離,線下有醫護技協同的團隊服務患者,診室陽臺也是“情感小屋”,紓解家長情緒,給患兒鼓勁。于剛説,他一天最多時要看120名小患者,眼科一年就診人次達到22萬,但是基本沒有醫患糾紛。
于剛説,如果醫生對待患兒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家長一定會體諒的。通過網際網路進行診前診後充分交流,醫患之間的摩擦自然就減少了。于剛説,這些交流有助於更好地為患者服務,讓更多的家長從網上了解最準確的科普知識。以上瞼下垂為例,2歲是孩子眼睛發育和心理髮育的關鍵時期,如果不及時診治,不僅容易産生嚴重的弱視,還會給孩子帶來心理問題。
中午12時許,門診才結束。于剛松了一口氣:“別看我挺坦然的,其實為了出好每個門診,我都要提前幾天準備,一點不敢鬆懈。”
華西醫院小兒外科副主任黃魯剛
1年做1000多臺手術
“上午去分院巡診,下午出門診,明天是全天的手術。”跟華西醫院小兒外科副主任黃魯剛約採訪時間,他如此回答。一番“討價還價”,採訪爭取在下午4時後。然而,記者如約來到華西醫院小兒外科住院病房外,等了30分鐘,他卻還沒露面。
“黃主任患者太多,門診很難按計劃時間完成,拖診嚴重。”護士長馮黎維解釋。黃魯剛研究發現一種手術方法,用於治療尿道下裂,效果穩定、便於推廣。因醫術高超,人送外號“黃一刀”。
“黃主任回來了!”走廊裏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馮護士長拽著記者就往病房方向趕,生怕一不小心他又會“消失”。
只見一位身材瘦高的“白大褂”被人簇擁著往護士站走,路過擺在走廊裏的病床時還不忘俯身詢問情況。治療室裏,一對年輕夫婦摟著孩子焦急地等待著。護士長低聲告訴記者:“這估計又是從門診那邊追過來的。黃主任心腸好,基本有求必應。”
下午5時,在病房巡查一圈後,黃魯剛終於回到辦公室。“下午看了65個小病人。”他滿臉倦容,走路有些踉蹌,用手扶了扶眼鏡,洗了把臉,才有空坐下來聊起兒科醫生的話題。
黃魯剛告訴記者,小兒外科人才少,有小兒外科的醫院更少,而且人才成熟慢,做到專家級別需15年到20年。整個四川只有幾家市級醫院設小兒外科。讓黃魯剛感到慶倖的是,華西小兒外科有120個床位,“這在大型綜合性醫院裏很難得。”
華西醫院坐鎮四川,輻射西南,黃魯剛是行業權威,特別忙。今年55歲的他從事小兒泌尿外科工作已30載。“每天早上七八點開始投入工作,晚上六七點才回家,九十點回也是常事。有時一台大手術需要10多個小時,中間沒有喘息時間。”據統計,2012年至2013年,黃魯剛帶領團隊共做了1200多臺手術,平均每天3台。高強度的工作讓他的身體吃不消,得了一場大病。
現在的孩子都是“心肝寶貝”,孩子生病,通常是五六個家長陪同,同一個問題患兒家長要問三五次,反覆確認。一位年輕的家長説:“黃主任解釋病情很徹底,看病的時候問得多,對待小孩很耐心。”他對來自藏區的小患者更加細心,因為患者復診很不容易,他的醫囑會寫得更詳細,便於藏區醫生參照執行。
[責任編輯:葛新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