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潛在增速下降只是需要面對的事實。當前較為急迫的挑戰,是資源錯配和體制機制扭曲。適應于原經濟結構的金融體系,在利潤壓力和實體經濟錯誤信號引導下,源源不斷地將經濟資源,直接或者間接配置於加強原有結構扭曲的領域,抬升了市場利率水準,惡化了金融體系的脆弱性,擠出了新興的中小企業資金需求。
■ 當前我國的地方融資平臺(土地收入)、房地産和過剩産能、影子銀行的過度膨脹已相互聯繫,成為一個自我維持的系統。房地産、金融領域的調整,都比較容易引發三個領域的共振,産生全局性的被動緊縮效應。地方融資平臺(包括隱性的)風險和過剩産能的漸進調整,是化解當前金融風險的核心和源頭,是唯一可能實現軟著陸的切入點。
中國經濟已到了轉折的十字路口。經濟增長的邏輯面臨根本的改變,與此相適應的體制、機制,也需要全面轉變。但路徑依賴、原有資源配置對新結構的制約、轉型過程的“破”“立”關係把握,都給中國經濟“脫胎換骨”帶來難度和風險。中國需要直面挑戰,充分利用其擁有的資源和制度優勢,承擔必要的成本和風險,深化改革,推動經濟完成“華麗轉身”,為中國經濟增長開創新的時代。
面臨的挑戰
潛在增速下降只是需要面對的事實。經過三十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我國的潛在經濟增速已有所下降。但這只是需要面對的現實。較低經濟增速是與資源狀況相適應的,是可持續的,能實現資源充分使用的,特別是能保證充分就業的。當然,如果不承認,或者市場沒有及時面對這個現實,則可能發生資産定價錯誤,産生政策失誤,從而給經濟運作帶來風險。
中國經濟面臨最大的挑戰是轉型。以往存在明確的産業方向,通過政府集中資源辦大事,以生産為中心,“跑馬圈地”式粗放擴張,出口導向型的經濟增長階段基本結束。民眾需求從生存轉向生活,從使用閒置資源轉向優化配置資源,社會快速老齡化。我國經濟需要逐步形成內需驅動,以消費者為中心的社會。我國的分工體系將得到拓展,對有助於降低社會交易成本的制度需求強烈,特別是對社會服務、法制、金融等需求上升。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成為企業競爭的重點。通過激發活力的單一制度變革,在原有制度體系下的修修補補,已不足以應對經濟轉型。我國需要理念和制度體系的根本轉換,需要重塑政府、市場和社會之間的關係。政府既需要引導這輪偉大的轉型,更要實現職能的轉變,彌補社會服務不足,轉向提供社會公共服務,提供良好的經濟和社會秩序。
當前較為急迫的挑戰,是資源錯配和體制機制扭曲。當前我國經濟過度依賴於“土地財政-房地産-影子銀行”迴圈,導致各類成本高企。為了把經濟保持在較高的水準,為了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我國在相當長時間內過度使用需求刺激政策,延緩了經濟轉型,原有的經濟結構矛盾進一步積累。
適應于原經濟結構的金融體系,在利潤壓力和實體經濟錯誤信號引導下,源源不斷地將經濟資源,直接或者間接配置於加強原有結構扭曲的領域,抬升了市場利率水準,惡化了金融體系的脆弱性,擠出了新興的中小企業資金需求。金融體系的運作,建立在脆弱的政府隱性擔保和房地産泡沫的基礎上。原有的增長體系和潛在的新增長體系已都在競爭社會資源。在這種環境下,延緩經濟結構調整,不僅積累系統性風險,還扼殺新的增長點。
基本判斷
1、需求端政策空間有限,有效性下降
在缺乏存量調整和供給側改革的環境中,所能允許的經濟波動越來越窄,宏觀經濟調控的空間越來越小,總量政策越來越無效,不得不借助部分行政性調控工具。
進一步通過企業加杠桿的方式,刺激需求的空間已不大。2008年以來,我國企業的資産負債率持續上升,5000戶工業企業的資産負債率已接近62%,各類企業債務佔GDP的比重已達到166%,處於較高水準。
金融資源的錯配,進一步降低了貨幣政策的有效性。社會融資(扣除股票融資)與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負債(扣除應收賬款的增加)之間的差距保持在較高水準,大量的社會融資投到非工業企業領域。2010年以來,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負債水準維持在4萬億元左右,但社會融資總量快速上升到12-16萬億元之間,兩者之間相差8-12萬億元。2008年之前,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負債佔社會融資總額的一半左右,2009年以來,則下降到25%-30%左右。
財政赤字的空間也不大。在實體經濟缺乏明確投資方向的時候,財政的帶動作用有限。我國的基礎設施投資佔投資的比重已達到20%以上,具有瓶頸或沒有現金流基礎的基礎設施投資空間越來越小。我國的財政赤字率已達到2.1%左右,考慮到近期地方債務的快速膨脹,財政債務空間也不大。粗略計算,我國政府債務佔GDP的比重已處於40%-60%之間,地方政府的現金流越來越緊張。進一步考慮到快速的老齡化,養老和醫療等隱性負債嚴重,我國已不宜為刺激經濟而繼續累積政府債務。
2、需更注重供給側改革,重塑政府、市場和社會關係
成本快速上升是我國當前經濟運作的主要特徵之一。既有房租等商務成本、勞動力成本、原材料環境成本高企,又有社會交易成本(衝突的協商和信任成本)高企。這與持續的貨幣投放、原有結構延緩調整,凍結過多社會資源有關,也反映了相對價格的變化,是産業升級轉型所必需的。但高成本的背後,也反映了政府過度干預,壟斷等人為因素,是“供給約束”和“供給抑制”。
3、形成新增長機制,需要啟動適當的存量調整
原有的資源配置已嚴重影響了新增長機制的形成。一是增長機制的轉換,是利益格局的轉換。只有通過較充分的存量調整,才能觸動和改變現有利益格局,才能倒逼相關領域改革。二是存量和流量問題相互交織。在沒有很好隔離的情況下,歷史上存量結構的責任問題,不解決,將始終制約新機制的形成;過於輕易解決,又易引發道德風險。三是存量問題是個無底洞,優先吸收著社會資源。維持存量結構,需要債務不斷擴張,資源不斷投入。更重要的是,存量和流量之間存在“救火”和“防火”競爭。存量調整屬於“救火”,其緊迫性高於“防火”,將導致資源的浪費和進一步錯配。
我國上世紀末的銀行改革提供了一個實驗。當時銀行業已“技術性”破産,國內的爭論集中于先剝離不良資産,還是先建立有效的銀行運作機制。最終證明,只有剝離銀行的不良資産,才有可能建立有效的銀行治理機制。
在資源已較充分使用的經濟環境中,實體經濟的“去杠桿”, 消除政府不合理的隱性擔保,是建立市場合理激勵約束機制,實現經濟轉型所必需的。實體經濟的調整,將給金融體系帶來一定程度的動蕩。歐債危機給我們的一個重要啟示,我國宜借助金融市場的動蕩,理順金融領域中政府與市場的關係,構建多層次,分工合理、界限清晰的金融風險分擔和應對體系,促進金融體系向更加市場化的方向演進,推動貨幣調控和金融監管適應金融體系變化的轉型。
金融不再“加杠桿”,通過行動糾正市場普遍存在的“道德風險”,則是破壞“僵屍企業”存在條件,啟動實體經濟“去杠桿”的重要因素。考慮到金融調整具有自我加速的特點,當且僅當實體經濟已進行不可逆的“去杠桿”,且開始建立起合理的激勵約束機制時,就宜大幅度放鬆貨幣,隔離金融體系中的不良資産,切斷金融系統的自我惡化對實體經濟的不必要損害,使金融系統能正常發揮作用。
[責任編輯: 林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