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價砍一半”如何成為現實

　　 “90%以上的藥品都有降價空間，價格砍掉50%，一點問題都沒有。”在廣西代表團的小組討論會上，全國人大代表、廣西花紅藥業董事長韋飛燕一語驚人。“10多年來，政府實施藥品降價30多次，但卻‘越降越高’。”從事制藥工作30多年的韋飛燕坦言，藥企不是不想降，而是不敢降。

　　 須徹底清理“以藥養醫”

　　 秦川

　　 身為藥企老總，韋飛燕對藥價成本比一般人知根知底，也更有發言權，所謂的“90%的藥品有50%的降價空間”，或非嘩眾取寵之詞。藥價虛高，幾乎人人皆有痛感，但多達九成的藥品都存在虛高現象，且有降價一半的巨大空間，還是讓人有些驚愕。藥價虛高，患者遭殃，有多少患者在虛高藥價面前望而卻步，因不敢就醫而忍受病魔折磨？

　　 不怕藥價虛高，就怕遏制藥價不見效。多年來，監管部門實施藥品降價多達數十次，為何療效不明顯，甚至出現了越降越高的怪象？藥價虛高，藥企也不滿意，因為它們不是受益者，誠如韋飛燕所稱：“大多數藥企並沒有從藥品差價中得利。”究其因，藥價高，是因為被人吃了回扣，有回扣才有銷量，回扣越多銷量越高，藥價也就越有水分，患者就成了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冤大頭。

　　 身為全國人大代表，韋飛燕在全國兩會期間拋出“90%的藥品有50%的降價空間”，顯然有其用意。無論有何目的，都體現了一名代表的責任和真誠，而其觀點更像是一份尖銳的議案，拷問著相關部門，需要相關部門答覆，更需要解決問題。很顯然，如果容忍藥價繼續虛高，不僅會削弱醫改效果，更為腐敗埋下伏筆，甚至成為腐敗滋長的溫床。比如，韋飛燕表示，以回扣促銷量，搞得藥企都很累，有的甚至違規拿學術會議等發票來充抵。這就不能簡單地以違規來涵蓋。

　　 “90%的藥品有50%的降價空間”，提醒監管部門必須最大程度壓縮流通環節。全國人大代表、河南輔仁藥業集團董事長朱文臣認為，藥品出廠價包含約15%至20%的提成，是業內的潛規則。藥價虛高，是在藥品流通環節中層層提高的。流通環節越多，必然層層加價，即便不存在腐敗鏈條，也會推動藥價上漲。盡可能壓縮流通環節，可遏制藥價虛高。

　　 “90%的藥品有50%的降價空間”，提醒執法部門必須嚴厲打擊腐敗。在當前的市場環境下，沒有回扣就沒有銷量。“醫生的利益空間沒有了，誰來給你開藥？對於制藥企業來説，銷售量自然也就降下來了。”韋飛燕如是稱。這真是咄咄怪事，也是劣幣驅逐良幣。吃回扣是違法行為，按法律規定可按受賄處理，需要執法部門加大打擊力度。

　　 “90%的藥品有50%的降價空間”，也提醒“以藥養醫”必須徹底清理。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明確強調“破除以藥補醫，降低虛高藥價”，這説明以藥養醫仍然不同程度存在，仍然是蠶食公眾健康的毒瘤。其實，多年來國家一直傾力破除以藥養醫，但破而不除，或除不掉，既與醫療投入不足有關，更與一些醫療機構淪為唯利是圖的牟利商人有關。

　　 應看到，對於多數患者來説，看病難已經有所緩解，但看病貴仍然大行其道，從遏制藥價虛高入手，才能逐漸降低患者的沉重負擔。對醫療衛生領域也該掀起一場持續有效的反腐運動，反腐就是切除毒瘤，除掉病根。醫療衛生領域純凈了，才能實現多贏，患者自然受益。

　　 讓藥企透明化公開化競爭

　　 止凡

　　 藥價虛高已被議論了很多年，相關部門為此也想了很多辦法，比如推出國家基本藥物制度，比如公立醫院實行省級藥品集中招標採購，比如10多年來政府實施藥品降價30多次……但是現實很殘酷，更多行政色彩的這些辦法，沒有起到理想的效果：藥品從出廠到患者手中，近百倍的中間利潤都不罕見，同一名字的藥品，不同廠家價格竟能相差10倍……身為藥企董事長，韋飛燕代表“90%以上的藥品價格砍掉50%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言論貌似驚人，實則可信度極高。

　　 藥企董事長都吐槽藥價高，似乎有點不符合邏輯，因為藥企理應是藥價虛高的直接受益者才對，但實際上，大多數藥企並沒有從藥品差價中牟得暴利，虛高的藥價中相當大的部分是用來支付中間回扣的——連葛蘭素史克之類的跨國藥企，在華也“入鄉隨俗”頻曝賄賂門，整個醫藥行業的商業賄賂與高額回扣歪風之甚，由此可見一斑。在整個藥品流通環節，醫藥公司、醫藥代表、藥品招標部門和專家、醫院、醫生等等，分別攫取了不菲的利潤，最後全部匯聚到藥品價格中，由消費者來埋單。

　　 事實證明，政府通過行政手段強行降價走不通。為此，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取消絕大部分藥品政府定價”。這意味著，藥品價格將由市場來決定。問題是，藥品集中招標本身就近似某種區域壟斷，在以藥養醫尚未破除的背景下，醫院進誰的藥、醫生開誰的藥，同樣不存在充分的競爭基礎，尤其是那些人滿為患的好醫院大醫院，哪個藥企敢得罪？“藥企不是不想降，而是不敢降”的藥企代表言論，或許存在矯情成分，但是“醫生的利益空間沒有了，誰來給你開藥”確屬實際顧慮。

　　 藥品價格的市場化，必須有終端醫療機構的用藥市場化相配套。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徹底破除以藥養醫體制，取消醫院藥品提成，嚴懲醫藥領域商業賄賂。讓藥企從比回扣、比賄賂的畸形競爭狀態，回到比品質、比價格的正常競爭狀態。比如，當下很多醫院實行電腦開藥，患者直到付完錢拿完藥才知道醫生開了什麼藥，這是對患者知情權與選擇權的剝奪。為此，應強制要求醫生開藥必須出具電腦列印的藥品清單，並且附上院內該藥品的價格，患者有權選擇到院外購藥。

　　 與此同時，應該放開並鼓勵市場企業開發藥品比價軟體，僅需輸入藥品名稱，就可確知同類藥品市場價格；關於藥品療效和藥企服務，患者可以同步做出評價以供其他患者參考。此外，大力發展藥品電商網購和藥企直營網店，打破地方性醫藥公司對於藥品批發的區域性壟斷格局。總之，“90%藥品50%降價空間”最終只能通過市場去要——讓藥企處於透明化的公開競爭狀態之中，只需思考如何用最好的價格為患者造出最好的藥，而無須繼續想著怎樣去搞公關、搞賄賂、搞暗箱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