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網約車“代辦”灰色産業鏈:用假車牌註冊

　　網約車“代辦”灰色産業鏈調查

　　線上“代辦”商家利用假車牌進行註冊、以低充高升級專車賺取差價；線下租賃公司含糊其辭暗示“超齡”車輛有迴旋餘地……現階段，網約車行業仍缺少監管規範，而部分平臺為了快速發展，缺乏嚴格的審核機制，於是導致一些人有漏洞可鑽，甚至形成灰色産業。

　　右起第一間門面為位於北京市昌平區東三旗車巢停車場的嘉誠汽車租賃有限公司。 羅聰冉 攝

　　刷單、扎針、代叫……圍繞網約車的種種“伎倆”屢禁不止。

　　近日，粟女士乘坐滴滴快車丟失手機，後在民警幫助下發現所乘車輛資訊與實際駕駛人不相符，而假車主的司機端竟購買于淘寶網——此事一經曝光，“代辦”司機端這一灰色地帶隨之進入公眾視野。

　　駕齡不夠、車齡超標、無車無資料……這樣都可以註冊？連日來，圍繞網約車“代辦”門道，法治週末記者進行了線上線下多個環節的調查。

　　線下門店： 可以“搞定”超齡車 

　　一個紅色的“易到優步私家車加盟”小牌子立在門口，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兩張簡易的辦公桌——7月3日，法治週末記者來到了北京市昌平區東三旗車巢停車場。從桌上散亂的名片可以看到，該公司名為“嘉誠汽車租賃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嘉誠公司”）。

　　該公司一位二十多歲的小夥向記者介紹，其公司可為易到、滴滴、優步進行司機端註冊；而優步因為沒有客服電話，每次都需郵件溝通，使得他們越來越少與優步“打交道”。

　　法治週末記者以車主身份，向小夥諮詢“2006年、外地牌照的奧迪A6，是否可以在北京註冊司機端”，小夥説，易到的年限比其他平臺稍微寬鬆一些，“註冊應該問題不大，但沒辦法進行升級”。

　　法治週末記者了解到，易到平臺上的車輛使用年限小于8年，滴滴和優步為6年以內。

　　“年限可以改，差兩三年都好弄，但駕駛本不能動、車牌號也不能做假。”小夥謹慎地説，現在平臺管得緊，必須要保證在公司和車主雙方都不擔責的情況下，才會完成代辦註冊，“畢竟我們是一家公司”。

　　為了印證自己“所言不虛”，小夥打開電腦。記者看到，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叫做“易到合作夥伴系統”的頁面，上面密密麻麻地顯示著司機的接單資訊。小夥介紹，其公司與易到平臺是簽有協議的“合作夥伴”，易到會根據在該公司進行註冊司機的跑單量，給該公司進行返點，現在還有兩百多家類似的租賃公司，都與易到簽有協議。

　　法治週末記者又聯繫上另一家租賃公司“北京祥富通運汽車租賃有限公司”，該公司人員聲稱，“2008年的車，可以註冊易到，但不能100%保證可以升級，因為京牌是易到升級的硬性條件”。

　　“其實也有辦法，只是會有風險，然後還需要交錢。”該工作人員含糊其辭，“怎麼操作就沒必要對你説了。”

　　根據記者從之前接觸到的多位專車司機反饋資訊看，線下有好多像嘉誠公司這樣能夠代辦註冊司機端的汽車租賃企業，可為司機解決註冊、升級等“麻煩”。

　　易到司機史師傅告訴法治週末記者，他一位同行2006年的奧迪A6，就是在汽車租賃公司花費400元註冊成功的。

　　前期註冊： 可變造資訊矇混過關 

　　與線下門店的“謹慎”態度相比，線上網店則更“神通廣大”。

　　法治週末記者以“代辦註冊司機”為關鍵詞在網上進行搜索，發現有二十多家從事代辦業務的店舖，這類店舖可給包括滴滴在內的多個網約車平臺提供註冊服務，聲稱為車主解決“車子超齡、異地註冊、駕齡不足”等各種“困難”，價位在10元至500元不等。該類商品在頁面上顯示的交易數量較低，但記者發現，很多賣家都在其頁面上留下了微信賬號，買家可以轉移到微信上進行交易。

　　記者在名為“易到業務”淘寶賣家店舖裏看到，其頁面以自問自答的形式明確標注：“駕齡不夠、車齡超標、無車無資料可以註冊嗎？可以註冊，我們可以提供同名駕駛證和符合要求的行駛證進行註冊！”

　　“用別人的、符合規定的車進行註冊，填寫你的手機號碼，註冊成功後你開著自己的車在系統裏接單，如果有乘客發現到來的車輛與平臺註冊車輛不符，編一些限號之類的理由就可以了。”6月29日，剛剛加入滴滴快車不滿兩個月的司機李師傅向法治週末記者透露，自己2006年的“超齡”車，便是通過一名從事“代辦”的微信商家，花費200元註冊成功的。

　　與上述簡單的手法不一樣的是，李師傅的車輛外形、車牌、司機資訊與滴滴平臺顯示是一致的。“我把行駛證、駕駛證和身份證資訊，都提交給了微信代辦商家，估計他是用PS的手法修改了汽車的出廠日期。”李師傅這麼猜。

　　7月2日，法治週末記者以車主身份，加微信用戶“AO代註冊滴滴uber”為好友，向其諮詢“2008年、外地牌照的奧迪A6，是否可以在北京註冊司機端”。

　　“滴滴的話，牌照要改一個數才能註冊；優步、易到就不需要改。”“AO代註冊滴滴uber”簡短回答，“超齡”註冊滴滴需收取180元，但只限註冊，後期不能進行專車升級。

　　“這類改動都屬違規，一旦被發現，平臺會立即封禁相應的賬號。”7月1日，滴滴出行公關總監葉耘向法治週末記者表示，滴滴系統會對車主提供的身份證、駕駛證以及車輛行駛證資訊進行驗真，採用的數據庫具有公安機關的備案，且定期更新；而且，平臺在逐步推廣“人像認證”等功能，通過“人臉識別”“聲紋識別”等活體驗證技術來驗證司機的身份。

　　而法治週末記者在“AO代註冊滴滴uber”的朋友圈裏，看到了大量“已成功破解滴滴人臉技術”“售滴滴免過圖像認證技術”的資訊，不知真假，倘若真實，則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後期升級： 以低充高賺取差價 

　　即可前期順利註冊成功，又可在後期承擔升級任務，這類網店的“代辦”業務可謂是一條龍。

　　“本來我的駕齡差3個月才3年，朋友介紹的這位淘寶賣家真實有效……我成功升級成專車師傅了。”5月18日，“北**辰”在淘寶賣家“滴滴註冊專家1”的“全國易到升級專車”的商品下如此評價。

　　據了解，易到平臺上車輛等級分為young！（見習車輛）、經濟車型、舒適車型、豪華車型等；司機在網上註冊成為Young！後，需要人工介入審核升級成為專車；不同等級的車型在接單時，收取的乘客費用也由低到高排列。

　　按照易到的劃分，奧迪A6屬豪華車型級別，那麼，記者之前虛構的這輛“奧迪A6”，在代辦商家手中也能升級到該級別嗎？

　　“車子超齡了，沒有辦法升級到豪華型。”“AO代註冊滴滴uber”向記者表示，在易到平臺上，2008年的奧迪A6最多可升級到舒適車型，收取費用為450元。

　　對此，北京市威宇律師事務所合夥人滕立章表示，若司機為賺取更多打車費，通過代辦商家虛構文件、從而違規升級車輛類型，則該行為已構成欺詐。

　　7月4日，易到公關部相關負責人對法治週末記者表示，其平臺對車輛的資質都接入了第三方審核，並會為所有車主進行免費升級。

　　“因近期車輛註冊激增，人工審核速度可能有所延遲，但請車主一定要通過正規渠道——易到客服或租賃公司，進行車輛升級。”該負責人表示，對於“代辦”的商家，平臺會通過加盟産品升級和內控手段，堅決杜絕不法分子的騙錢行為。

　　淘寶網公關部相關負責人向法治週末記者表示，代辦本身是市場上普遍存在的服務，但被部分人用在了不正當的地方，已嚴重違反了相關企業的門檻要求；對於違規的商品，阿裏神盾局“禁限售”團隊一經監控到，便會立刻啟動風險禁發管控。

　　7月9日，記者在淘寶網上再次搜索，發現“易到業務”店舖已找不到了。

　　監管：亟需出臺制度規範 

　　北京華訊律師事務所主任張韜告訴法治週末記者，若代辦商家明知司機及車輛的條件不符平臺要求、未如實向平臺提交數據，則涉嫌欺詐；若通過偽造或者變造機動車行駛證、司機駕照等證照，並向平臺提交，則商家、司機及相關方有可能涉嫌犯罪，情節輕微者會受到行政處罰。

　　張韜指出，通過違規代辦的司機一旦違法、造成了乘客的人身傷害和財産損失，乘客可以向司機及代辦商家追究法律責任；平臺若存在審核不到位、沒有定期核驗或存在管理漏洞等問題，那麼，該平臺或要承擔連帶責任或補充責任。

　　“網約車平臺對司機相關證件、資料的審核，是為了限定車輛、司機的準入門檻及規範收費管理標準等，如果代辦商家通過製作虛假資料即可繞開審核，那麼，網約車行業實際上將處於裸奔狀態。”滕立章表示，車輛假牌情況的增多、素質不高的人員進入駕駛員隊伍，行業的混亂必然會使消費者面臨人身安全、財産受損等風險。

　　“為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並儘量避免風險，乘客在發現車輛、駕駛員情況不符時，應儘量拒絕乘坐，並向平臺進行投訴。”滕立章建議。

　　去年10月，交通運輸部公佈《關於深化改革進一步推動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和《網路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徵求意見稿）》，因其各方意見諸多，至今相關政策還未出臺。

　　“現階段，網約車行業仍缺少監管規範，而部分平臺為了快速發展，缺乏嚴格的審核機制，便導致一些人有漏洞可鑽，甚至形成灰色産業。”交通運輸部幹部管理學院交通運輸法學教授張柱庭對法治週末記者表示，正是因為沒有法的指引，網約車平臺才滋生出五花八門的亂象，建議國家儘快出臺上述兩部法律，在制度上儘快對網約車行業予以規範。

　　滕立章表示，一個行業的健康發展，最關鍵的是需要政府部門的規範管理，同時，網約車平臺應強化自身審核機制，運用必要的實時監控或資訊驗證機制；公安、交通等管理部門也應加強監管，對約車平臺審核及日常監管機制進行完善，保證網約車行業的合法合規經營。

　　民警表示，配合租戶辦理暫住證，是房東必須承擔的義務。事實上，少房東並不願意配合租戶辦理暫住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