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今年經濟社會發展的五大重點任務之一,去杠桿正穩步推進。伴隨這一進程,實體企業資金較緊,銀行業不良貸款率上升,債市信用違約事件時有發生。這些風險怎麼看?怎麼防控?如何妥善處理去杠桿和穩增長的關係?
企業違約所引發的信用風險,可能是未來一段時間金融機構面臨的主要挑戰
“現在中小企業市場需求不足,經營環境不佳,融資難題愈加凸顯,不少企業的流動資金比較緊張,但正規的金融機構不但不新增貸款,反而收回貸款,企業不得不轉而求助於民間借貸,一些企業最後被高利息壓垮,特別是房地産企業、鋼貿企業。”西部某市民營投資協會會長説。
企業抱怨銀行對一些行業“一刀切”地抽貸,而銀行也有苦衷:隨著企業兼併重組、破産清算,銀行自身風險也有所累積。銀監會近日公佈的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末,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餘額13921億元,較上季末增加1177億元;不良貸款率達1.75%,較上季末上升0.07個百分點,這已是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連續數季度上升。
與此同時,債市風險有所顯現。4月以來,債券一級市場有超千億元的企業債延遲或取消發行,二級市場收益率也有不斷走高的趨勢。5月,債市迎來償還潮,一些違約事件浮出水面。
“隨著經濟結構調整,以及去産能、去庫存、去杠桿的加速,部分過剩行業及其上下游企業的經營狀況持續變差,企業違約所引發的信用風險,可能是未來一段時間我國金融機構面臨的主要挑戰。” 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銀行研究室主任曾剛説,這種信用風險不僅體現在銀行業的不良貸款攀升上,信託、證券、保險等其他金融機構的融資業務同樣有信用風險上升的問題,此外,部分行業企業的債券違約可能性加大也是信用風險上升的體現。
曾剛分析,從變化趨勢上看,絕大多數上市銀行關注類貸款增速快於不良貸款增速,意味著銀行業未來一段時間仍將面臨信用風險考驗。
從行業分佈看,目前信用風險主要集中于公司類貸款,其中,製造業和批發零售行業佔據了相當高的比重,此外採礦業和部分地區的房地産業近年來的不良率上升也較為明顯。
“還要特別關注跨市場交叉風險。”曾剛分析,近年來,隨著金融市場化改革進程加快,金融市場競爭日趨激烈,不同機構間的交叉、融合不斷加深,業務、産品創新不斷涌現,但同時也讓金融風險的交叉和傳遞變得日益複雜。目前,跨市場交叉風險主要集中在“大資管”領域。截至2015年末,我國各類金融機構提供的大資管類産品總量約為60萬億元,快速發展的同時也積累了一定的風險隱患。
目前高杠桿風險主要集中在非金融企業,去杠桿風險依然可控
“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後,突出的風險之一就是杠桿率較高。去杠桿是今年乃至‘十三五’時期經濟工作的重要任務。”中國社科院原副院長、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李揚強調。
未來去杠桿風險有多大?先來看看杠桿率有多高。
杠桿率即債務和資本的比率。從不同經濟部門來看,目前高杠桿風險主要集中在非金融企業。曾剛説,2008年之前,我國非金融企業的杠桿率一直穩定在100%以內,國際金融危機後,企業部門加杠桿趨勢非常明顯,非金融企業杠桿率從2011年的124%上升到2015年的160%以上。其中,資産負債率從2007年的54%上升到目前的60%以上。
“與主要國家相比,我國企業部門的負債率處於相對較高水準。在經濟上行時期,高額收益或許可以維持較高的負債率,但當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時,企業整體收益率下降,部分産能過剩行業甚至陷入持續虧損,這種情況下,企業本息償還能力下降,信用風險也會隨之逐步釋放。”曾剛説。
去杠桿,風險有所顯現,但風險依然可控。“今年以來,宏觀經濟有所企穩,企業利潤整體呈現恢復性增長,未來幾年,我國經濟增速仍將保持在合理區間,隨著融資結構逐步優化,企業部門債務風險總體可控,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很低。” 民生銀行首席研究員溫彬説。
銀行業風險同樣可控。“雖然當前銀行業不良貸款率上升,然而,從宏觀經濟週期、國際比較和行業成長的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一種正常的發展現象。”恒豐銀行研究院執行院長董希淼分析,金融業是典型的順週期行業,我國銀行業佔金融資産比例在90%左右,在金融體系中佔絕對的主導地位,順週期的特徵更加明顯。近一段時間以來,經濟下行壓力加大,企業整體盈利能力下降,前期盲目擴張的領域和行業風險會逐步暴露。這對以銀行為核心的金融體系而言,就會形成一定的不良資産。目前國際上公認的關於不良貸款率的警戒線是10%,國際正常水準是在5%以下,我國商業銀行不良率仍處於世界較低水準。
債券市場風險也在慢慢釋放。“近期,受美聯儲加息預期提高、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大的影響,債市收益率有所上升,10年期國債收益率更是一度上升到3%以上。近期美國非農數據大幅不及預期,創下6年來最低水準,勞動參與率亦有所下滑,導致對美聯儲加息預期下降,人民幣貶值壓力有所減輕,從流動性和風險偏好角度來看,均對債市形成利好。”恒豐銀行研究院研究員蔡浩説。
循序漸進、結構性去杠桿,在降低總杠桿率的前提下提高杠桿品質
一方面經濟面臨下行壓力,另一方面去杠桿勢在必行,去杠桿需要權衡取捨,穩健前行。
“降低杠桿率要準備打持久戰,出路是控制債務增長速度的同時保持中高速的經濟增長。設定去杠桿的任務,核心的意義在於提醒全社會不能迷失方向,不能過度依賴需求側調控,需要供給側合理安排去杠桿的路線圖。因此我國需要扎紮實實地進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而這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李揚説。
“杠桿是逐漸累加的,去杠桿也要循序漸進。要在保持金融體系風險底線的基礎上,有序地去杠桿。”曾剛説,目前去杠桿仍然是結構性的,不同行業、不同主體杠桿承受能力和合理杠桿區間也是有差異的,不能籠統地講杠桿高低;其次去杠桿要結合去産能、去庫存來進行,未來産能過剩行業去杠桿更為迫切。
杠桿具體怎麼去?曾剛分析,一種方式是消減既有的不良債務存量,特別是産能過剩行業,不妨通過不良資産證券化等方式,在維持企業平穩經營的同時降低銀行的長期風險;另一種方式是優化資金來源結構,降低債務融資佔比,增加股權類融資佔比,主要通過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恢復股市融資功能;通過銀行、信託、保險等通道,創新資産管理類産品,實現資産方的直接股權對接;銀行進行制度創新,如投貸聯動,在傳統信貸融資方式之外,對創業創新型企業進行股權融資。
“盡可能地控制、減少壞的杠桿,增加好的杠桿。既然我國高杠桿率問題主要集中在非金融企業,去杠桿就應該努力把他們的債務降下來。”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益平説,應當在儘量降低總杠桿率的前提下提高杠桿的品質,通過加杠桿來投資技術創新,突破基礎設施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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