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又有一位登山者在四姑娘山的婆繆峰遇難。從開始救援到發現遺體,一共歷時7天,參與救援的有四姑娘山山地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員和當時正在附近山地攀爬的登山者。參與救援工作的自由登山者孫斌説:“這已經是比較成功的救援了,這裡的成功不是指把人救活,而是找到了遺體。”
之所以把“成功救援”的標準定得這麼低,是因為目前國內山地救援的發展還有許多地方應該改善,救援到最後沒有找到遇難者的遺體不是稀罕事。在問到我國山地救援的發展是否落後於登山運動的發展時,孫斌説:“的確如此,戶外探險是一個新興的運動,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但是卻沒有一個系統來保護他們。戶外探險發展得越快,我們付出的代價也越大。”
志願者山地救援隊歸屬感何在
登山運動是從歐洲起源的一項運動,而歐美的山地救援也隨之發展成一項比較完善的體系。這些國家的野外救援主要依靠救援組織的專業救援者。在美國,高山救援協會(MRA)已成為和消防、公安、醫療等緊密聯繫的一部分,負責戶外探險的救援工作。協會所有成員全是志願者,受過專業的培訓,並取得救援資質。在業務上,救援中心歸地方警察局領導。求救的電話號碼與報警電話一致,都是911。在接到野外遇險求救時,協會會派出至少10名志願者到達現場參加救援。
這樣本可以成為救援重要力量的志願者隊伍在我國卻是一個沒有歸屬感的存在。深圳市公益救援志願者聯合會會長曹峻接受採訪時説:“志願者山地救援隊伍在全國大概有100多支,如果這些隊伍可以被官方機構充分組織和引導的話,將會是一股非常可觀的力量。”但是實際情況卻不容樂觀,我國直至2013年12月才成立國內首家獲得民政局批准成立的民間救援NGO組織,它就是曹峻所供職的深圳市公益救援志願者聯合會。
之前有媒體報道河南志願者戶外救援隊伍成立8年以來,戶外救援2000多人次,挽救了數百人的生命,它的領導者陳水全為這支隊伍的發展耗去數百萬元家産。但是這支隊伍目前仍沒有註冊,獨立運作,陳水全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也希望自己的隊伍能夠像外省的一些知名救援隊一樣,得到政府的扶持,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一旦被扶持,這支民間組織會在自己的範圍之內為社會、為人民做更多的貢獻!”(參見中國新聞網8月20日電)
河南這支志願者救援隊伍的近況令人堪憂,陳水全現在已經無力為這支隊伍支付更多的開銷,他已經將自己的幾乎全部家産投入,而且還為此賣了車,現在的他很力不從心,想過讓賢,但是無人接手。
陳水全所在救援隊面臨的問題,是大部分志願者救援隊伍所面臨的問題:隊伍的延續和傳承性不能保障。曹峻説:“志願者救援隊伍成長髮展過程中會很不穩定,這個主要取決於負責人的狀態,如果負責人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去管理志願者隊伍,那麼它發展的就好”。“如果有一個平臺把這個機制搭建起來,讓大家參與進來,對於我們這種民間救援力量的體制化和規範化是有好處的。”
每個人加入志願者隊伍時總會是飽有一腔熱情,想要無償地對社會有所作為和貢獻,這樣本可以為個人生活錦上添花的事情,為什麼讓陳水全這種志願者骨幹散盡家産後依然力不從心?個體的力量不論怎樣無私和努力也依然渺小,他們的健康發展離不開政府等相關部門的管理和扶持。
打鐵還需自身硬
政府等相關部門的制度措施稍顯滯後,但是這是一項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工程,同時也需要整個社會氛圍的培養和改善,所以在外部環境不是十分理想時,各個志願者救援隊伍也不能忽略自我規範和建設。俗話説打鐵還需自身硬,志願者救援隊伍的歸屬感也需要自己的努力。
深圳市山地救援隊源起于2008年汶川地震,曹峻説:“去了災區以後,隊員們就沉澱下來了,想要去實實在在的幹一些基礎工作。當時我們成立了一個志願者協調辦公室,把一些零零散散的來災區的志願者組織起來。此外,基礎工作還包括數據的採集、田野調查、每個救援組的人員情況和每個村裏面受災情況,拿到這些數據以後再制定一個行動方針。所以,當時的經驗是:有一定的行為規範後就可以很快把零散的志願者組織起來,使志願工作有序開展,志願的力量也可以得到充分發揮。”
所以深圳山地救援隊在成立之初就很重視制度規範的建設,這樣的理念一直傳承下來,所以即使人員更換,也沒有影響隊伍的不斷發展。曹峻説:“民間的公益團體容易有一個誤區,就是受制于幾個創始人,在後期的發展中容易導致意見的分歧,而我們的隊伍的規章制度和管理措施都很公開透明,避免了這樣的問題。”
至於在獲得政府承認方面,包括和當地的公安武警部隊的緊密合作,深圳山地救援隊的做法也可圈可點。首先要明確志願者救援隊伍的定位,“不管怎麼樣,政府在救援中起到的作用是主導的,民間的隊伍只能起到輔助作用。”曹峻説,其次要紮實有序地做一些事情,並且讓政府充分了解。“平時的培訓、演習中,要多和政府相關部門交流,讓他們看到這支隊伍是可靠的、有能力的。我們自己在做訓練時就會邀請武警等相關部門人員,在具體的研討會時,也會邀請他們進行切磋和交流。”
東西部山地救援供求失衡
2010年12月,18名復旦大學生在黃山迷路,武警部隊在搜救時有一武警遇難,孫斌在談到這件事時説:“就是目前我國山地救援的主要力量還是公共安全部門,但是這些救援力量本身戶外救援技能的確不是很好,令人擔憂。”武警、消防等常規救援部門在山地戶外救援方面的短板滿足不了實際的救援需求。
供求不平衡還表現在地域上救援力量的分佈不均,北京、深圳等這些東部地區大城市有相關的志願者救援隊伍,但是我國山地資源豐富的省份卻是在西部地區,一旦這些地方發生危險,就會遇到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情況。如果求助於當地村民救援,和醫療救護相關的救助能力卻無法滿足需求。同時,是否所有志願者在救援中都能夠起到積極的救援作用,也依然是個未知。
雖然我國目前的山地救援捉襟見肘,但也無法阻擋戶外探險運動在我國的發展。根據中國登山協會發佈的《2013年中國大陸山難報告書》統計,1957年到2000年戶外運動山難戶外運動遇難33人,而2001年至2013年則增長至313人。國家登山隊隊員,有著十多年攀登經驗的孫斌坦言:“現在戶外運動事故的發生頻率處於快速增長的狀態。這和國內目前國內戶外運動人員風險意識的薄弱也有關係,前期的技術準備往往做得不是很充分,只看到了野外探險的驚奇好玩,卻沒有意識到野外的危險。”
今年8月18日攀登四姑娘山婆繆峰遇難的登山者名叫伍鵬,和他一起登山,並親歷此事件的趙忠軍在網上貼出博文詳細回憶登山經過。在後記中他這樣寫道:“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去拿下這條線路,我們之間的友愛和付出超過兄弟間的情感,我們的勇氣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讓我們後退,但是一個一個最低級的錯誤出現在我們的身上,愚蠢得令人難以置信這是四個平均年齡40歲的老男人幹的事情……”
趙忠軍所説的低級錯誤包括攀登之前“沒有啥仔細的計劃也沒有明確的目標性更沒有明確攀登隊長什麼的,更像是一次隨性的假期活動”;沒有充足的食物準備,下撤時食物嚴重不足;面對看似近在咫尺的峰頂時,盲目攀登。
救援體系的發展和完善並非一蹴而就,對於每一個攀登者來説,更為重要的是攀登前的充分準備,對自己攀登行為的理智評估。不論社會救援力量是否滿足需求,學會自我保護和自我救助永遠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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