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解局]去雄安炒房?死了這條心吧
來源:海外網
從4月1日到現在,雄安新區的重磅消息熱度不減。曾是孫犁筆下婦女們劃著船、談笑著去打鬼子的白洋淀,在一瞬間雲集了天南海北而來、懷揣著現金與“夢想”的人們。
比如那些出現在媒體上的故事——北京人帶400萬現金只為購買雄安的一套小産權房,一位內蒙古的“土壕”7200萬買下八層樓、不願錯過“千年等一回”的機會連夜開車到雄縣買房的東北夫妻……像是獵手放出了飛鷹,像是鯊魚聞到了血腥。
且不論這些故事真假,炒房的資金涌向雄安,應當是這幾天不爭的事實。就連今天打車回家,不知名的電臺節目裏,主持人也在回應著聽眾“是否該去雄安周邊買房”的問題。
但他們撞上了墻。或者説,瞬間抄底、快進快出的炒房邏輯,撞上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思路和模式。
安排
這種完全不同的思路和模式,首先從政府的安排和反應就可以看出——
4月1日,設立新區的消息剛出,炒房客便發現,雄安三縣全部房産過戶等措施被凍結。不僅一切售樓行為即刻停止,國有土地和農村宅基地審批也被凍結;之後新區發佈消息稱,嚴格貫徹“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精神,任何以收取定金、意向金等變相銷售“五證”不全商品房的行為,都是違法的,交易不受法律保護;
三天之後,4月4日,雄安新區籌備工作委員宣佈,查處房地産建築領域違法違規行為765起,拆除違建125處,關閉售樓部71家、仲介機構35家,清理違規售房廣告1597條,嚴厲查處違規網上售房行為9起,對10家惡意炒作的房地産企業進行約談,刑拘嫌疑人7名;
雄安買不到,炒房客們便“退而求其次”地瞄準周邊的文安、霸州等地。但到5日,緊鄰新區的霸州、文安,滄州的任丘、保定的徐水區、定興縣、滿城區、清苑區、白溝新城、高碑店市、高陽縣等十個地區,也接連出臺限購措施。
應對如此迅速,當是提前佈置所為。其實大家早就可以發現,2月下旬領導人就已經在當地召開了新區座談會,但4月1日才發佈消息;新區消息剛出,河北省就已經召開全省幹部大會,凍結、限購之動作即快速跟上。更耐人尋味的一則新聞是,3月28日,雄縣原縣委書記涉嫌嚴重違紀被調查。
4月6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京津冀協同發展領導小組組長張高麗在會議上表態,“要合理把握開發節奏,堅決嚴禁大規模開發房地産,嚴禁違規建設,嚴控周邊規劃,嚴控入區産業,嚴控周邊人口,嚴控周邊房價,嚴加防範炒地炒房投機行為,為新區規劃建設創造良好環境”。
無論是地方政策還是中央表態,話都已經説得很明白了。
變化
如果僅僅是看限購、凍結交易這些,仍不脫行政調控的路子。但真正的變化,如前文所説,是“思路和模式的變化”;這種變化,在人民日報昨天的一則消息裏可以看到——
5日下午,在做客人民直播時,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諮詢委員會副組長鄔賀銓表示,“中央給雄安的定位是改革開放的先行區,也包括對房地産管理的改革,雄安將試驗房地産發展新模式”。鄔賀銓指出,“除了傳統的模式,發展房地産還有很多思路,例如新加坡模式”。
僅就房地産一域而言,雄安新區就已經是改革的重點試驗田,“試驗房地産發展新模式”一句,並非説説而已。
鄔賀銓話説得敞亮:“很多人認為這個地方原來房價很低,這個正好是出手的機會,但是我們已經吃了過去房價失控過快上漲的虧,再不能讓新區再重蹈覆轍”……“雄安具有的一些吸引投資家、吸引企業入住的這些條件,會被房價所解構,這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而且在炒房的過程中,可能更多得利的是一些投機者。”
See?對炒房客的兜頭冷水不是沒有理由的——中央本來就準備在新區試驗新的開發和管理模式,你這邊還想走老路去抄房子,這不是對著幹嘛?不能忍。
模式
既然是要試驗新的模式,那新的模式會怎樣?目前雖未可知,但鄔賀銓舉的例子很有趣:新加坡。他的原話是:“除了傳統的模式,發展房地産還有很多思路,例如新加坡模式,即政府直接管理部分土地,建成廉租房,房價很便宜,讓需要住房的人能住。”
眾所週知,我們今天實行的公積金制度,實際上就是從新加坡借鑒而來,當然目前依然存在很多管理上的問題,不夠精細。但新加坡房屋管理的真正模式,簡單來説,就是政府購買土地、限制房價,建設組屋,達到使國民人人住的起房的目標——近四年來,新加坡居民的房屋擁有率一直穩定在90%以上,組屋覆蓋人群由1959年的8.8%提高到2010年的80%,其中95%的人擁有他們居住的組屋。
怎麼做到的?
首先,政府成立建屋發展局,並頒布《土地徵用法令》;建屋發展局負責統一開發建造“物美價廉”的組屋供國民使用。《土地徵用法令》規定,政府有權徵用私人土地用於國家建設,被徵用土地的地價國家有權調配價格。
通過這一招,新加坡政府以低於市場價格獲得了全國80%的土地,用於建設組屋。而20%的土地則是私人土地,可用於市場化的買賣 ,但是私人房産的價格往往要比組屋貴2-3倍。
僅僅提供充足廉價的住房,並不能遏制炒房現象。所以,新加坡政府在組屋的使用上設置了嚴格的規定。對購買數目、購買資格(國籍、收入、婚姻狀況等)做了事無巨細的規定,比如規定一個核心家庭只能擁有一套組屋,如果要購買新房,則要退出目前所住房屋;組屋雖可出售,但是需要住滿10年,而且即使出售,也要繳納價格不菲的轉售稅,這又變相抑制了炒房投機的行為。
除了土地充足、價格實惠、炒房難,新加坡政府的公積金政策為居民提供了強有力的資金支援。這項強制性政策所提供的資金,幾乎能夠覆蓋居民每月的房屋支出。可以説,政府為居民考慮到了最後一環。
有趣的是,在新加坡建屋發展局辦公大樓的一塊黑色大理石壁上,雕刻著中國唐朝詩人杜甫的名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新加坡是一個城市國家,管理的難度和中國這種幅員遼闊、地區差異極大的國家必然不同。但作為起步面積100平方公里,未來也就不到2000平方公里的新區,新加坡的模式還是可以借鑒的。 用鄔賀銓的話説,“我們希望雄安能吸引創新創業者,希望年輕人、有抱負的人去,他們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買房,政府有大量的公租房來支撐。”
任務
為什麼會有這種思路和模式的轉變?
前面已經引用過了鄔賀銓的話——“我們已經吃了過去房價失控過快上漲的虧,再不能讓新區再重蹈覆轍”。
其實,在雄安新區消息剛出臺時,中共中央、國務院的通知內容中咎説,雄安新區的意義,在於“集中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探索人口經濟密集地區優化開發新模式,調整優化京津冀城市佈局和空間結構,培育創新驅動發展新引擎”。如果新區依舊走土地財政的老路,靠賣地提升當地GDP,靠炒房推高土地價格去庫存,那與新區設立的本意就是南轅北轍。
事實上,在北上深等一線城市,近年來已經開始感受到房價上漲過快帶來的隱憂。優質的人才因為無法落戶、買不起房等流失;優質的企業不僅人力成本上升,地價租金等也在上升,開始考慮轉移;城市中因房産而産生的階層固化、貧富差距、社會矛盾等風險,更是考驗社會的長期痼疾。
如果把目光放在全國,上面的論斷依然成立。事實上,在“實幹誤國、買樓興邦”的段子式調侃背後,早就有經濟學人探討過被當下的畸形房地産發展綁架的發展憂患。一方面,在財權事權不對等的情況下,地方依靠賣地取得計劃外財政收入的土地財政,就如上癮般停不下來;另一方面,房産、購房者、銀行等又形成基數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吸食著資金流,阻礙著更需要資金的實體經濟。鬼城先例依然在目,看上去危險、又誰都不敢停下的房地産驅動模式,積累的是當然是泡沫和風險。
從這個角度看,決策層當然不希望雄安新區繼續走賣地、賣房拉動GDP的老路。畢竟,新區要承擔非首都功能的疏解,未來要走的是創新驅動的路子,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和優質企業。這是未來中國必須走的路,因此,選擇這個白紙一張的新區來試點,總結經驗,緩步推開,也符合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一貫的改革邏輯。
正如鄔賀銓説的那樣,能否通過雄安探索出一條在發展房地産的同時,控制房地産價格,保障民眾住房需求的路,“也是雄安新區的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絕不輕鬆。
文/公子無忌、夜下長川
[責任編輯:郭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