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申兒童文學寫作倫理

　　【有感而發】

　　刷刷的親和力讓我驚訝，這是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應有的品格。在所有的文學類別中，兒童文學作家應該是與讀者最近的作家。通常意義上的作家，可以説他為理想中的讀者寫作，也可以説他為自己寫作，甚至可以自豪地説他是一位與讀者為敵的孤獨的作家。但是，對於兒童文學作家來説這是不可以的，這有違兒童文學寫作的倫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兒童文學作家應該是孩子們的朋友，他應該貼著孩子寫作，想孩子所想，寫孩子所思，應該伴隨孩子們成長。對於刷刷來説，不僅是她的作品，更是她的文學行動，讓我覺得她天生就是為孩子們而存在的。

　　她的這本《向日葵中隊》（江蘇鳳凰少年兒童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是在一個自閉症孩子真實的校園生活經歷的基礎上寫就的。莫離有著洋娃娃一樣的漂亮外表，內心卻是極度封閉的，時常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笑，為什麼哭，為什麼快樂，為什麼暴躁，就像大海裏的一葉小舟，獨自飄來飄去。自閉症孩子常常被稱為“星星的孩子”，因為他們身處現實當中，卻不能融入這個社會，只能孤獨地閃爍著光芒。這些有著特殊問題的孩子，在現實生活中往往是孤立無援的，遭受冷漠、排斥、歧視甚至傷害都是司空見慣的事。在小説中，就有這樣的描寫，向日葵中隊的孩子們初步接觸莫離時，有不解、疑惑，有嫌棄、討厭、惡作劇，刷刷正是想通過這些，表達出自閉症兒童的生存狀況，從而引起讀者的警覺和注意。

　　當然，這樣的描寫並不是刷刷的導向，而是一種欲揚先抑的寫法，她在表現自閉症孩子種種窘迫和痛苦的同時，又不斷地用班主任米蘭老師等作正面的引導，她小心翼翼地調整著筆墨，不去過多地渲染他們的無助，而是不斷地向這類孩子伸出援手。在米蘭老師的帶領下，同學們開始慢慢地接受並愛護著莫離，“每一天，嫌棄的目光都在減少，而關切的眼神在不斷增多”。他們給予了莫離全方位的溫暖和愛，從一件件細小的事做起，哪怕是撿拾一支鉛筆，擦去一顆米粒，每個同學都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個十點鐘的約會，每到十點，米蘭老師都會給莫離一個擁抱，當米蘭老師不在時候，孩子們又自發地代替老師給莫離一個擁抱。刷刷告訴我，這個細節是真實的，在現實生活中的老師和同學們就是這樣做的。刷刷用明亮而溫暖的筆調，呵護著這棵稚弱的小草，使整個作品充滿了積極向上的氛圍。

　　就是這種氛圍，對於現在的兒童文學來説是多麼的難能可貴。特別是像《向日葵中隊》這樣的特殊題材而言尤其如此。我要在另一個層面重申兒童文學的寫作倫理。在孩子們的成長過程中，應該給孩子們展示怎樣的世界，宣示怎樣的價值觀真的非常重要。面對《向日葵中隊》這樣的題材，從成人角度與從孩子的角度，文學表達我以為完全不一樣。從成人的角度，我們關心的也許是文明、社會救助，是公平、社會正義，是命運和生命意義等等宏大敘事，是對現實的批判與反思。但對孩子們來説，這樣的表達是沉重的，類似的反思也是他們力所不逮的，同時也不應該是他們的責任。但是，這樣的群體，這樣的現實又是如此不可選擇地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我們又該如何向他們提供幫助？我覺得刷刷的方式是恰當的，是合乎兒童心理狀況的，那就是正面的、積極的、陽光的，不但有未來，而且有現在。看到孩子們在作品中如此超越了身心的差異，擁有陽光燦爛的生活，誰不為這樣的友善與溫暖而欣慰？

　　（曉華作者係江蘇省作協創作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