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故事可以一個個講到夜裏,比如計程車司機,比如按摩房女孩……”臺灣中生代作家駱以軍的演講,採擷臺北都市各色人物與場景,短短數十分鐘,三教九流紛至遝來。這像極他小説裏俄羅斯套娃般的敘事,故事衍生故事,故事解釋故事。
演講完畢,臺下的大陸讀者無人提問,他們齊聲説:“再講一個故事吧。”
在此間舉行的南國書香節駱以軍新書分享會上,作家帶來他新書《臉之書》。這本書是他在臺灣所寫小小説專欄精選,收集小説家速寫的那些偶遇卻難以忘懷的臉孔,勾勒出一幅令人目不暇給的臺北城市浮世繪。
“當時起這個書名,就是要吃社交網站‘臉書’的豆腐。”駱以軍在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説。1967年出生的駱以軍,3年前還是所謂的“電腦白癡”,與網路時代平行,稿紙上寫出小説。在北京、上海和朋友交換郵箱地址,對方熱情來信,他回復一句:“是的,知道了!”
“他們説,你是皇帝嗎?”駱以軍其實是不會打字。他後來登錄社交網站,本想監督兒子,結果深陷其中,父子倆一起瘋狂“偷菜”。某天以一個小説家的視角突然發現,一個個頭像背後竟如一個個發光的小房間。“通常要談一場戀愛,或和一個朋友相識多年,你才能夠理解對方內心的結構和暗語,但是社交網路的世界好奇怪,好像是一個人秘密的縮影。”
“社交網路世界的訊息,像汽車前座擋風玻璃上落下的紛紛雨絲,雨刷嘩啦一下就沒了,然後又落下雨絲,又嘩啦一下不見了。”他説。
雨點紛雜是這個時代的隱喻。駱以軍説,自己這輩文學創作者,本就活在各式各樣的經驗之中,“單體經驗是百年前老人家經驗的上萬倍,比如短短時間內就看到臺灣高雄發生氣爆、雲南地震、美軍轟炸、馬航墜機烏克蘭。這些經驗雖然成千上萬,但作家要做的是從這些經驗中尋找出真的經驗。”
2010年,駱以軍46萬字小説《西夏旅館》獲得世界華文長篇小説“紅樓夢獎”,打破大陸作家對該獎的“壟斷”,代表了其創作最高成就。《西夏旅館》以十一世紀神秘消失的西夏王朝作為歷史隱喻,以一座頹廢怪誕的旅館作為空間符號,寫出一部關於創傷與救贖,離散與追尋的傳奇故事。
駱以軍認為,自己“臨老入花叢”的網路時代,按照訊息傳播越快承載量越小的傳播理論,擁有龐大而複雜訊息的“大的小説”已經很難出現了。而近二十年來,已經不再出現最暢銷的作品同時是出自昆德拉、博爾赫斯和馬爾克斯這樣的大家的情況。
去年一部六集的臺灣文學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在大陸影院巡展,引起大陸文學愛好者對周夢蝶、余光中、鄭愁予等6位臺灣老一輩作家的關注與討論。
駱以軍認為,這是本世紀前十年“港臺文學熱”退潮之後,大陸讀者得以對這一作家群體多加了解的機會。“這批作家中,有的是當時因戰爭到臺灣的,本身是士兵,在個人生命史中經歷了非常劇烈的斷根和離散,後來接受西方二戰後對現代詩歌的討論,掌握有特別真實而強烈的感受,是別的作家學不來的。”
如果願意更細微款款地理解臺灣,駱以軍推薦更本土的臺灣小説家。“譬如我同輩的陳雪,晚輩的童偉格、甘耀明、伊格言,因他們自身生長的年代,會嘗試寫原鄉,但不是沈從文那樣的傳統,而是和拉美的魔幻寫實風格結合。比如童偉格描寫的鄉土,像一個卡夫卡的世界,是可以理解複雜臺灣的渠道。”駱以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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