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雅俗寫作的路徑

　　張燕玲

　　當我們在憂患亞太南海局勢之時，一部硬氣好看，既浩然如風，又宏闊如歌的長篇小説《滄海之約》面世了。作者朱東以闊達的藝術視野和深切的家國情懷，以亞盟博覽會為契機，展現了鄰邦多國暗流洶湧又和平共處的態勢，特工、反潛、諜戰，國力較量、人性幽明、情感糾結，家國情懷、紀實品格、東方禪意，融雅于俗中，生動講述了一個“中國故事”。

　　《滄海之約》總體上以傳統的向心性寫實為主，又不時嘗試寓言化的外在策略，以此超越既有的寫實主義框架。這份獨特的敘述野心，顯示了作者家國情懷與複雜人性同工、雅正入心與通俗入世共生的藝術追求，使這個關於東盟的故事既波瀾壯闊又詩意盎然。《亞盟時報》社長陳江峰與李雲波和林珊，B國特工程超與阮月娥的兩條情感線，不僅勾勒出主人公的坎坷命運，更透視出中國與東盟鄰國間唇齒相依的友邦關係、國家和社會的諸多現實問題，以此關乎家與國、個人與時代、世道與人心，寄託抒發了作者憂國憂民的家國情懷以及深切的時代之憂，頗具思想穿透力。作者甚至冒著削弱作品文學性的風險，把發生在中國與東盟多國邊境的新聞事件編織到文本之中，雖然穿插過多的議政與論證，減少了小説重構的藝術魅力，但對事件裏蘇淑娜、梁友生、孫力在家國生死博弈中的忠誠與背叛、信念與虛無、崇高與墮落、瞬間與永恒的表現，烘托出一代國安人的靈魂高度。

　　朱東有還原生活的寫實能力與開放的小説態度。他曾紮根多個行業的基層生活歷練，以及經年的博覽群書，使其在建構小説世界時既有綿密的日常生活描述，又多有藏鋒，不時流露出作者對於現實及人性的理解與態度。作者以套盒般的結構，用大故事套出小故事，用對生活的寫實牽出懸念迭出的諜戰，拼貼出一幅異彩紛呈引人入勝的東盟浮世繪。看不見的戰線跌宕起伏，與人物庸常瑣碎的日常生活，形成兩個維度，兩者相生相應。每章的引子導語，似文眼格言般既點題又詩意，濃墨重彩的渲染，將讀者一步步帶入東盟鄰國錯綜複雜的關係中。作者寫陽謀寫陰謀，寫精寫怪，文心最終還是落到國與家，落到人情人性，小説便有了深切的現實擔當，有了活力與深度，令人愉悅且震撼。

　　這份自由開放的小説態度，還在於作者溝通雅俗文學的路徑，為現實主義小説傳統增添新的可能性。作者把東盟間的諜戰和情感戲，植根于詩詞文化傳統之中，把儒釋道的思想理念化入不同人物的人生，讓讀者在享受閱讀樂趣的同時，無形接受了傳統文化的熏陶。陳江峰與程超兩人從鬥智鬥勇到惺惺相惜，委實經歷了暗流洶湧下你死我活的刀光劍影，才成其一松一竹真朋友的境界。陳江峰與林父修習易經、中醫，心靈的甘苦，當然發乎身體，關懷肉身，實則關懷人性、人心，乃至人文，治病的表像內裏是為人物的情感苦悶甚至時代困境尋找突破的路徑。可以説，《滄海之約》中傳統詩詞與東方禪意的運用，既使敘事別有機趣情致，又增加了小説的深度和廣度，實現了故事的雅俗共賞，為當代小説回歸傳統提供了新的寫作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