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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使人難以拒絕的價值所在

2016年11月29日 08:55:16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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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寫的歷史:被遺忘的歷史事件》,黃樸民著,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

  黃樸民

  歷史事件是歷史的主體,這一點,當是殆無疑義的。如果抽掉了歷史進程中那些重大事件,那麼,整部歷史真的會是“一部廿四史,從何説起了”。以秦漢曆史為例,我們無法設想,如果去掉了秦始皇統一六國、焚書坑儒、楚漢相爭、漢武帝反擊匈奴、鹽鐵會議、王莽改制、光武中興、白虎觀大會、黨錮之禍、黃巾暴動等事件,我們現在所津津樂道的秦漢曆史,還能留下多少具體的印象,而必定是枝蔓散雜的細節,水過無痕,渾濁混沌,激發不起一般人憑吊往昔、感慨古今、啟迪當下的興趣,這樣的話,歷史固然存在,但只能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歷史學研究固然存在,但只能是極少數歷史學者“躲進小樓成一統”的自命清高,無人關心的“一個人的精彩”!

  正因為歷史事件是歷史嬗遞的最顯著呈示方式,那麼,顯而易見,對歷史事件的回顧、解讀、總結,理所當然也成了歷史學研究中的重點。考察其背景、揭示其原因、觀察其萌芽、梳理其過程、釋讀其高潮、了解其餘波、總結其影響、分析其意義,乃是眾多歷史工作者嘔心瀝血且又樂此不疲的使命。這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所在,也是歷史學充滿誘惑、使人難以拒絕的價值所在。

  然而,歷史事件的解讀與總結,又是非常困難的。這中間固然有受史料不完整、記載多矛盾的客觀條件限制的因素,即所謂“文獻不足徵”的局限。但是,更重要的是,應該是研究者主體基於自己的閱歷、史識、立場、好惡、愛憎,而對客觀的歷史事件投射主觀上的傾向性認知。俗雲“有一百個觀眾,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孟子亦有言“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敵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可見,對歷史事件的解讀、認知與總結,往往帶有強烈的研究者本身的主觀色彩,其蒐集史料、選擇史料、凝聚觀點、形成判斷,通常都摻雜著自己的傾向性,有著鮮明的個性特徵,難以避免做出選擇性的遺忘或選擇性的強調。

  尤其讓後人困惑的是,即使是那些原始史料,其歷史的真實性也往往是可以存疑的。這就是這些史料的記錄者、提供者,在當時同樣也受其主觀認知的判斷與驅使,從而在記敘歷史事件本身的過程中,有意識地淡化、消解、抹煞某些要素,而強化、渲染、誇大另一些要素。如此,就使得後世的研究者所接受的歷史資訊,本身就是不全面、不系統、不客觀、不準確的,要在這樣殘缺的資訊基礎之上,對歷史事件進行公允的解讀,那的確是一種大為不易的挑戰,其捉襟見肘、左支右絀、勉為其難是非常自然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就是歷史事件研究中的局限與困境。但是,任何事情都是利與弊的統一體,利中有弊,弊中有利,歷史事件解讀與認知上缺乏純客觀性的困難實際,在某種程度上,也使得它擁有了更寬闊、更充裕的解讀與總結的空間,給後人提供了多角度、多方位的認知契機。對同樣一個歷史事件,人們的理解,可以大相徑庭;人們的看法,可以仁智互見;人們的分析,可以眾説紛紜,從而造就一番新義迭出、異彩紛呈的生動局面。多樣性、複雜性、綜合性本來就是歷史學研究的顯著特徵,而歷史研究者的主觀色彩,其實在一定意義上,激發了歷史研究的活力,也增添了歷史研究的魅力。即給現代受眾接受和認知豐富多彩、錯綜複雜的歷史提供了更多的選擇,創造了更多的機遇。歷史學研究自身,也在這種普遍關注和參與之中,被注入強大的活力,體現出存在的價值,得以生生不息,永葆青春!畢竟,片面的深刻,遠遠勝於全面的平庸;大眾的興趣,保證了歷史學研究的熱度。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楊真斌]